平阔的江面上凉风习习,渡头上的喧哗声渐渐远去,后舱中的黛玉忍不住掀起帘子,看着慢慢后移的古居灰墙,石桥琼树,轻轻叹了口气。
紫鹃在旁低声道:“姑娘,别看了,看了反而心里不好受,喝杯茶吧。”没有接茶,黛玉自顾自的道:“我在扬州住了不过几年,想不到这里却成了伤心之地,父母皆是在这里离开的,从今以后,我真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人。”
紫鹃劝道:“姑娘这话就让人伤心了,不是还有老太太、二爷他们吗,在府里这几年,紫鹃就是再笨,也能看出姑娘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就连府里的三个姑娘也比不上姑娘,还有二爷,每日里不知要问上几次姑娘吃的可好,睡的可稳,有了好东西,巴巴的留给姑娘。”
看了黛玉一眼,紫鹃又道:“所以姑娘就把心放宽,别熬坏了身子,若是回到府里看到姑娘又瘦了,老太太和二爷不定又要指责我和雪雁照顾的不尽心呢。”
正在忙着整理的雪雁道:“是呀,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也希望姑娘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以后嫁个知冷知暖的姑爷,这样,他们也就放心了。”
轻然的低头一笑,黛玉道:“你两个丫头越来越聒噪了,我还没说几句,你们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这么多,听得我耳朵都烦了。罢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再呆下去,说不定耳朵都长茧了。”
紫鹃忙道:“姑娘披上件长衣吧,江上风凉。”
看着江面上行船驶过留下的波痕,黛玉轻轻舒了口气,转头对紫鹃道:“李白脍炙人口的诗很多,此时我却想起那一句最普通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紫鹃笑道:“姑娘出口成章,可惜紫鹃蠢笨,也不懂的这些,不过只要看到姑娘高兴,紫鹃就心满意足了。”
黛玉微微一嗔,道:“你这只鹦哥是越来越会说了。”紫鹃脸色一红,低声道:“姑娘又在取笑紫鹃了。”转过头,紫鹃道:“姑娘快看,到了河岔了。”
但见前面的河道一下宽了起来,平静的河面分成两条航道,道旁民居林立,行人熙攘。
感觉到脚下的船慢了下来,紫鹃道:“姑娘,我们的船是不是要拐弯。”黛玉点点头,道:“就要离开扬州了,再往前就是别的地界了。”
微凉的风吹起黛玉素色的衣裙,一抹别样的神情浮上她如花的容颜,回头望去,但见烟波渺渺,一艘双帷的行船从侧面急急的驶过,带着一江的波痕。
两船蓦然同向,一道深邃的目光骤然看过来,四目相对,黛玉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那凌厉的眼神,那不凡的气度,那一种不同于常人的俊美,正是昨天灵隐寺中见到的那个人。
或许是没有料到竟会这样再见,水溶深邃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意外,想起昨天的事,紧抿的薄唇竟微微提起,扯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
蓦的想起发髻中的东西,黛玉的心不由跳了起来,垂下眼睑,握住紫鹃的纤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只一瞬,等黛玉抬起清眸时,船早已驶过去了,只剩下还没平复的一道水痕。
看着迎面而过的船,水溶身旁的侍剑道:“王爷,那不是昨日…。”轻轻摆了摆手,水溶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身影道:“扬州一行功亏一篑,或许是时机不到,牟隐寺…。本王会记得的,目前管不了这些了,京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紫鹃小声道:“姑娘,想不到竟会碰到他们,只是不知那人有没有说出来。”
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驶到前面的行船,黛玉道:“若是知道,他们还会这么平静吗,说不定早就拦下了。”紫鹃长舒了口气,道:“这下放心了。”
主仆两人不由自主的望着那艘行船直直向远方驶去,而自己脚下的船却缓缓拐向左面,扯起风帆向着苏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