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闻言笑道:“楼公子,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跟我闹别扭?要是你真喜欢这人世风光,宁愿在此游玩,我绝不会勉强你,也绝不会以你侍君的身份去规限了你,但你若是还掂着上次那事,怪我不给你面子,我还是那句话,情非得已。你若是不肯见谅,那我也无可奈何。”
楼莫言不料士别三日,玉言竟厉害至此,一番话直把他逼到墙角,他又是气急又是害怕,一口气又岔了,只拿袖子捂住嘴,拼命闷咳起来。
玉言听得动静不对,道声抱歉,便掀帘子。楼莫言一边咳一边挣扎道:“你别进来……”话没说完,已见玉言笑盈盈站在面前。大半年未见,她装束全然不似旧时,竟打扮得跟紫遨一模一样,脸貌身型都无甚大变化,但那神识气度却跟以前是天渊之别。
昔日楼四一别玉言,彼时玉言还未化龙,他还未察觉到自己对殿下动心,只是觉得她性情温和天真,颇有亲近之意,后来负气出走,萦念心头的,却更多的竟是对冷枫的忌恨之意。此刻突然见着浅笑盈盈,顾盼神飞的二殿下,史上最年轻的三界妖神之王,竟惊得心跳停了半拍,眼前这人周身王者之气,令人不自觉想拜伏于地,身心臣服,虽然那笑容依稀还似旧时,但那周身气度,哪里还能相近。
一时间,他心中尽是黯然,竟是连咳嗽都忘了。
玉言见到他还如年前一般清秀,只脸庞瘦了一圈,早春时节,身子包在一袭圈了狐狸白毛的天青长斗篷里,清减了一些,却更显秀气潇洒。
她说了那番话,原本就是逼他一句话,不要这么样要断不断的拖着,待听到他尴尬咳嗽,掀帘而入,却见到他呆望着自己,一句话说不出来,全然没了印象中精明淡定的模样,眼里尽是震惊与戒备。现在她是何等样人,一下子看穿楼四心思,知道他对自己现下是害怕极了,只怕还畏惧自己会强抓他回去治罪。一时间她也不知怎么解释,心里一丝内疚生起,上前便为他理了理斗篷。
楼莫言自她逼近,便觉强大的威慑之力令他难以呼吸,但那温和的笑意却又让他觉得很是迷惑,待到殿下竟伸手为他理衣,他浑身一震,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强自镇定去拨玉言的手,“不敢……有劳殿下。”
玉言微笑道:“别怕,你不想回去我不会相逼,你不必担心。”
楼莫言只觉得她话里大有深意,又觉自己如同被蛇盯着的青蛙,在劫难逃的无力感一下升起。若换着别个,让妖神王殿下挨得这般近,笑意款款凝视着,颇有诚意说着这话,定必早就或惊或喜,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可楼四就是楼四,他觉得心跳得快跃出腔子了,脑里也是一片混乱,却犹能保持一线清明,只把眼一闭,头一歪,直往地上倒去,却是晕了。
玉言不想安抚他竟把人逼晕了,急忙把他扶住,小心放下,回头去找外面那些侍童。那些侍童原本怕她为难主子,虽然不敢拦阻,都在外头竖起耳朵听,听了半会,才知道主子跟她有旧,又见她威仪天具,出于仰慕强者的心理,早就把她给认可了大半,待听到她情深款款的跟主子说话,便连担心那小部分心也全放下了,只想主子有这么个又厉害对他又好的妻主罩着,可是天大的好事,一定是上天特地赐给平日待人宽厚,注意行善积德的主子的大福气。可见好人有好报,这是大道理!
正庆幸主子终身有靠,忽听得里头喊人晕了,大惊之下,纷纷涌将进来,都道不是乐极生悲吧!却见主子睡卧在青色斗篷之中,容颜沉静,好像睡着一般,一张脸微微泛红,看去倒还比平日颜色好些,怎么看都不像生了病。那个威仪赫赫又情深款款的大人物就抱手站在一旁,看上去很淡定很无辜,很……虽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可是大家都觉得她有几分心虚。
有个懂点医术的僮子上前为楼莫言把脉,忽然楼莫言手指一动,在他掌心画了几下。那僮子机灵得很,立刻道:“我家主子那是气急攻心,这几个月来,主子思念一人太过,夜夜不能眠,得了个郁闷气急的毛病……”觉得主子在自己手心掐了一下,强忍着笑道:“这个毛病啊,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解铃还须系铃人……咳,讲重点,好……主子要安眠需要燃香,越名贵的香越好,只要闻到名贵香料燃放的香气,难眠可以安睡,晕迷可以醒神……可这上下咱们带来的香刚好都用完了,这可有点难办。”
名贵的香?玉言楞了楞,忽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僮子低声道:“主子,来参加这个法缘大会的都是道士尼姑,哪里有人带着香呢,你这不是为难她吗?”
楼莫言闭着眼睛也不睁开,徐徐吐了口气,吩咐道,“不能再呆在这里,迟早让她给逼死……我们收拾收拾东西,连夜就撤。”
僮子们纷纷不满:“主子,咱们为了收集那些法器,交了一万两白银给玄商子,还有这彩棚搭了两天才张罗起来,这才摆了半天,收了几十件……主子常教咱们不能做折本生意,这不是亏大了吗?”
楼莫言只道:“照我说的话办。”众僮子不情不愿去收拾东西,楼莫言慢慢坐起来,按着心脏,半晌低声道:“要是不走,那才是亏大了呢。”手机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