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派和苦修带派的教育理念免不了产生冲突,而为了孩子,双方的战斗自然也不遗余力。可以想到,苦修带派悲催地落了下风,被大肆曲解、攻击和谩骂,直到最终被禁止。但是,这些曲解、攻击、谩骂和禁止,反而诡异地增强了苦修带派的信念,他们的行为从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秘,逐渐不为大众所知。
于是,不少孩子变成了暴风雨中的花朵。不过,花朵的说法在此种语境下不甚动听,所以这些孩子最终被称为“暴风雨之子”。
这些暴风雨之子中,就包含了松海。
当然,这位暴风雨之子那时还不叫松海,而是拥有一个普通的地球名字,松海是他来到纳金阿后那位云球宿主的名字。名字并不重要,他对卢小雷这么说,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地球名字,似乎一旦提起那个名字就会带来额外的痛苦。卢小雷认同他的说法,没有追问,也没有找肖近浓去打听。
松海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一个虔诚的修行者,每次说到或者听到关于神的事情,总不免涕泪交加。不过,父亲是在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以后才成为修行者的,而那时松海已经四岁了。
在成为修行者之后的两年,父亲为松海实施了苦修带手术,父亲显然认为自己的行为帮助了儿子,为此感到自豪,并对儿子的未来充满信心和期许。但事后看来,松海对于自己成为暴风雨之子这件事,并不感到满意。
作为一个孩子,经历了无数莫名而剧烈的痛苦,而且朋友们似乎并不如此,松海很困扰,但从没意识到有人对自己的基因动了手脚。六岁进行手术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感冒而不得不进行一次“睡眠治疗”。的确,父亲是这么说的,甚至那次治疗早就已经在记忆的长河中消逝了,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才重新浮现了出来。
十六岁的时候,松海已经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小伙子,而他成为暴风雨之子已经整整十年。
一天晚上,父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松海,告诉他,他其实是一个暴风雨之子。还说已经找好了医生,一切都安排好了,第二天就去做手术,自己陪着他去。而这个手术,会恢复松海的正常知觉,让他摆脱作为暴风雨之子所受到的折磨。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还有雷电,像是恐怖片的场景,而现实也的确演化成了恐怖片。
父亲带着慈爱和兴奋,告诉了儿子所有的一切。父亲说,他很满意,苦修带手术的成果非常显著,松海表现得很棒,已经拥有了对痛苦的超强承受力和超强忍耐力,强大而坚韧,足以战胜人生中将面临的任何挑战,而且更重要的是,松海离神已经很近,预订了天堂的位置和来世的幸福。
当父亲讲完以后,松海却并不兴奋,他看着父亲,看了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扑上去,掐住了父亲的脖子。父亲拼命挣扎,双手握紧儿子的双臂,拼命拉扯,但却无法挣脱,话也说不出来。儿子的力量很大,动作很稳定,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既不愤怒也不紧张,似乎只是在掐一个洋娃娃。
这很可能是苦修带手术的效果,就像父亲所说,效果不错,不然十六岁的孩子,怎么能够做得到呢?
然后,松海没有理会父亲的尸体,就让尸体歪歪斜斜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收拾了一些东西,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家,从此开始了他漫长的逃犯生涯。
“疯了。”任为说。
“是啊!”卢小雷表示赞同。
“所以,这个松海,在纳金阿,才能够忍受得了诅咒草中毒以后的奇痒。”任为说。
“是的。”卢小雷说,“那种痒,虽然常人忍受不了,对松海来说,却并不是太难忍受。”
“嗯——”任为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想要说什么?不会就是给我讲这个故事吧?”
“不,不,当然不是。”卢小雷说,“但这个故事很重要,您现在知道了,松海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