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任明明说,“这是事实,有组织的阴谋,我们组织的。而我们并没有证据,却指责格兰特侵犯国民的隐私——这还说不上是陷害吗?上帝不会阻止你陈述事实吧?”
“陈述事实——当然不会。”莱昂纳德说,“不过,关于我们误导民众和陷害格兰特,我要说明,叫作误导和陷害是不适当的,应该是合理怀疑。”
“好吧,但至少,有组织的阴谋是真实的。关于误导和陷害,我们可以另外找两个措辞。”任明明说。
“可是,我们是要自首吗?”莱昂纳德说,“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不太明白。”
“你想让德克拉人觉得,SmartDecision认为他们被人利用了,是一群白痴?”丘比什问,看着任明明。
“原来是这样——”莱昂纳德明白过来,“也许应该让德克拉人觉得,SmartDecision认为他们的意识场是低一个等级的意识场。”他扬了扬眉头,“那所有人都会很愤怒的。”但他马上又恢复了严肃,“上帝啊,我们太恶毒了,原谅我们吧。”他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他们本来就被人利用了,SmartDecision通过社交媒体利用了他们。”任明明说,脸转向窗外,窗外的天色正在暗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白痴,也不知道他们的意识场是不是低一个等级的意识场。但我知道,我想替那两个公关顾问说的话都是事实。”
莱昂纳德和丘比什不说话,他们在思考。
“好吧,”丘比什说,“德克拉人会气疯的。不过文章措辞还是要讲究。有组织的阴谋是事实,但不能让人怀疑这个组织是我们。”
“确实,都是事实,”莱昂纳德说,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我想上帝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一段时间,任明明、莱昂纳德和丘比什忙于在网上推动德克拉的民意,质疑格兰特是否侵犯了公众的隐私。客观上,一件事情很好地助攻了他们,这就是云球意识场的公布。任为和同事们的论文发表了,新闻也出来了——不是出来了,而是暴发了。
很多年以前,人类就在幻想,并且在各种文艺作品中描述,人类如何把大脑的思维或者意识上传到了计算机中,并且欢呼或悲哀,为了摒弃肉体、灵魂永生的璀璨,或者为了地球死寂、只剩机器的寂寥。
但人们从未真正认真地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云球意识场的公布带来了几个直接后果,其中有一些很容易想到,而另外一些则相当意外。
首先,人们意识到——用一个古老的说法——灵与肉原来真的是可以分开来讨论的。
其实自从柳杨的意识场发现公布以来,这方面的讨论已经甚嚣尘上。但那时意识场仍然依托于动物躯体,对于任何教俗学者而言,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突破。唯一的区别只是,意识场用一种实在的物理场形式的存在替换了原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学形式的存在。
意识机虽然也被提到,它能够暂时承载意识场,但它无法成为一个具有活性的东西,从而削弱了它的力量。有不少人争辩其中的微妙差别,不过最终只能形成各种混乱而无法自圆其说的理论。犹太教的灵肉一元论,毕达哥拉斯、柏拉图的灵魂不灭论,笛卡儿、斯宾诺莎、莱布尼茨的身心平行论或同一论,基督教、佛教等很多宗教的灵魂转世论,都在意识场理论中找到了各自的支持证据,可同时又都被反对者在意识场理论中找到了诘难理由。
柳杨的发现揭示了意识场的存在,却没能成功地剥离意识场和肉体,这成了所有争论的一个焦点。现在终于又有了进一步的惊人发展:意识场可以来自没有任何肉体的量子计算机。况且,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型实验,而是五千万个个体,还组成了完整的社会。
立即,所有的教俗学者开始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和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