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伊斯将军也从军事角度发表了观点,在罗伊德将军死后,他已经接掌了几乎全国的军队。他认为,萨波富裕,而周边的坎提拉诸国、斯吉卜斯诸国、山地盟诸国、亚玛诸国都相对贫穷。他们各有天堑,可勉力自保。但于萨波而言,他们的贫穷就是我们最大的安全保障。遥远东方的大平原诸国虽然富裕,却和萨波一样受困于艰难的通商之路,无法对萨波形成真正的威胁。正如千年之前,克雷丁大帝横扫西南,却最终未能通过南风谷进军大平原一样。当真如图图所言,商路畅通,则危害极大。一方面,若贸易使穷国崛起,则无异于令萨波四面皆敌;另一方面,若通商之路使大平原和萨波联通,则更会门户大开而引狼入室。
还有林林总总各种意见。阿克曼国王也对图图的提议不以为然,他始终不明白,关心那些蛮荒之地到底有什么意义。萨波自身缺少的只是一些上等的皮毛、铁器、陶器或者草药之类的东西,不过是癣疥之疾,而事实上,现有的贸易规模已经足以使这些癣疥之疾变得更加无关紧要。
大家不仅在廷议中反对图图,也在私下的讨论里反对。看得出来,大多数的反对不是因为某种私利驱使,而是来自真心诚意。正如图图对斯特里所说,糊涂的好人确实很麻烦。如果是聪明的私利当道,总能想办法摆平,但如果是糊涂的真诚当道,就很难有办法了,私下里面对斯特里,图图坚持这样认为。
图图并非不明白存在的问题。但他反复强调,那些问题只是前进道路上的风雨,不能因为有风有雨就不上路了。可无论如何,这些风雨已经阻止了他前进。曾经有一段时间,图图看起来相当苦恼,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走下去。虽然任为无法从影像中读出他的内心,却能够看得出来,他焦虑、低沉、沮丧甚至暴躁。
不过,图图一直没有放弃。
任为觉得,图图似乎变了,样子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却好像比自己印象中那个巴结弗吉斯的图图要激进,但也许更接近杀死了纳罕的图图——也不好说,正是当时那个和蔼可亲的图图,害死了拉斯利一家。不过还是有区别,害死拉斯利是在暗中操作,而现在的争执是在朝堂之上。虽然图图相当有分寸,可争执就是争执,有时候面对的还是多年的老朋友们,搞得有些老朋友都不高兴了。
在任为看来,图图的主张是对的。但在萨波朝廷这样一个环境中,这样坚持自己的主张是不是合适呢?作为一个自然科学家,任为并不太熟悉历史。可在他的印象中,地球历史上这样的臣子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很快,图图就看到了希望。
希望来自于一些表面上无关的事情,图图显然善于从无关的事情中找到联系。他从众多的眼线那里得知,瓦普诺斯出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图图并不负责治安,但风入松和克族人就在萨波,他当然最早知道。那时风入松刚刚开始对克族人的蛊惑——开始的时候图图使用一些类似这样的词来描述风入松——在黑石城地方官员知道之前,图图就已经从自己的线人那里知道了。
乌辛瑞玛的乌斯里也很快被图图所知,接着是坎提拉的纳罕。
乍看起来,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风入松在利用克族人的仇恨,乌斯里在许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而纳罕则在治病。但图图敏锐地发现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在宣扬一些什么。开始的时候,图图应该也没有看到宣扬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如果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和宣扬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关系。图图显得很疑惑,在斯特里面前表达过这种疑惑。当然,斯特里也给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回答。
不过没几天,图图就明白了过来。
对这几个人而言,宣扬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宣扬的内容使人相信之后,大家就团结在了周围,然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就都变成了不证自明的真理。
“真是好手段。如果我也有一个赛纳尔或者某某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么就不需要说服托马、申刻、萨伊斯将军、阿克曼国王或者其他任何人,只要宣称这是赛纳尔或者某某的旨意就行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那天图图一个人睡,他在黑暗中用自言自语宣布了自己的发现。
图图太聪明了,他怎么这么快就明白了呢?任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