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为意识到问题所在。所谓百分之一,是指和云球人类有关的资料。其实,就全云球的情况来看,能够长期存储的影像资料和其他资料,只占总量的亿分之一。就云球人类而言,相关资料的长期存储比例比平均比例高出百万倍,也就是百分之一。这已经非常消耗存储资源了。在宏宇介入之前,地球所已经打算再次降低长期存储比例。幸好宏宇及时出现,才维持住了这个比例。
除了这些长期存储的数据,地球所还把数据分成了几个等级。
首先,是实时数据,在这个层面,只要时钟比例尺合适,找到时间地点,当然可以观察到任何事情。这主要是监控室干的事情,他们有时会根据预测调慢云球时钟,叫上大家共同观察一些关键事件。比如克雷丁死亡的那场大战——帝王陨之战——任为想起克族人对这一战的称呼。
其次,实时数据之外,就云球人类相关数据而言,大概30%会被存储24小时,被称为一级数据。10%会被存储两周,被称为二级数据。只有1%会被长期存储,被称为三级数据。
如张琦所言,哪些数据放在哪个级别,是由云球系统的人工智能系统决定的,但监控室的操作人员有权限进行调整。这意味着,如果监控室不希望其他人看到什么,完全可以手工删除。一天甚至两周之内想要隐藏什么可能有些困难,两周之后却只有很少的三级数据还存在,想看什么却已经看不到了是很正常的——这其实是在说,卢小雷严重地违反了工作准则和专业精神。看来,张琦说的话虽然听起来不像孙斐那么尖锐,可其中已经包含了同样的严重怀疑。
“哦,一共有四个人。”任为岔开了话题,或者说,回到了正题,“其中,最像和这事有关的是休达,因为只有他和我是在一起的。我们从坎提拉经过斯吉卜斯到林溪地,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本来就是想追问一下,他是怎么知道诅咒草能治疗死血病的,但一直没问出答案。”
“不知道这个人。”张琦说,“没看到过,如果他是地球人,肯定有观察盲区,一眼就会被看到,但我们没有看到这样的人。除非……他一直在观察模式,一直取消自己的观察盲区。”
不知道这个人?任为的疑虑也变重了,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剪辑,就算没能实时查看,可只要在两周内看二级数据的回放,怎么会看不到休达呢?他一直在自己身边。虽然他必须在自己一百米的盲区之外时才能看到,但这种机会应该还是很多的。任为相信,正常情况下张琦他们不应该观察不到。
“看来这个休达了解情况,他有可能在暗中观察你们并且报警。”李斯年说,“不过,就算藏在暗处,你们看回放的时候,应该还是能发现他。”
“不一定。”张琦说,“这个人如果距离任所长不超过一百米,就会在任所长的观察盲区内。”
“我有个问题,关于你们的观察盲区。刚才听你们谈,我一直有点疑惑。”李斯年说,“任所长那个宿主,纳罕吧?如果死了,没有地球人的意识场了,不是应该就没有观察盲区了吗?那就应该什么都能看到了,倒推一下不就行了吗?”
“不是这样,这有点复杂。”张琦说,“刚才说到,意识场绑定的时候,系统判断出是地球人之后会做出量子标记。但问题是,这个量子标记不是做在脑单元上的,而是做在云球人的边缘几何方程组上的。盲区是一个空间概念,量子标记做在脑单元上没有意义,只有做在边缘几何方程组上才有意义。”
“边缘几何方程组?”李斯年问,他之前在地球所的量子炸弹工作都围绕着脑单元,并不熟悉这个名词。
“边缘几何方程组是描述云球人在云球空间中的位置和轮廓的一组方程式。”张琦接着说,“它非常复杂,由身体构成物质的内部以及外部互动的实时计算产生,根据时间线不断变化。它包括很多子方程组,例如投射视觉轮廓、互动视觉轮廓、碰撞轮廓等等。其中投射视觉轮廓就是核心系统传递给影像系统的视觉形象。地球人意识场的量子标记可以看作是投射视觉轮廓子方程组中的一个参数。”
他顿了顿,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云球系统为了建立观察盲区,必须找到一个云球中的有位置参数的实体进行锚定,才能计算出盲区的空间范围。这个实体就是云球宿主的躯体,描述它的就是边缘几何方程组。系统会根据边缘几何方程组计算一百米的空间范围作为盲区,并将它作为投射视觉轮廓传递给影像系统。量子标记本身无法被清除,意识场离开或者脑单元死亡都不行,只能等待躯体被彻底摧毁。那时边缘几何方程组也会被销毁,量子标记就不起作用了,当然观察盲区也就不存在了。而所谓躯体被彻底摧毁,是由云球的人工智能系统定义的,比如火化、腐烂或者被碎尸。”他摇了摇头,表示很无奈,“目前,纳罕的遗体应该还好好的,所以观察盲区还在,我们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哼,”孙斐有点愤愤不平,“好嘛,现在图图的府邸成密室了,我们再也做不成上帝,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了。”
“现在只能等纳罕的遗体被搬出图图府,这个密室才会解密。”张琦说,“一般来说,萨波人会埋葬死去的人,如果是贵族,通常在专门的墓地。即使人被埋葬了,观察盲区也不会消失,不过就被局限在墓地附近了,不影响我们后续的观察。以前就是这样,比如任所长上次去的时候,后来弗吉斯很快被埋葬了。”
“纳罕也应该很快会被埋葬吧。”李斯年说。
“现在还没有。”张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