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麟转面惑觑道:“东晋开国元勋抱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婴儿,刚才在这里吗?”
“没有,他本人就是小婴儿。”信孝在瓜蔓下闻着茄子说道,“陶母湛氏,鄱阳郡破落户陶丹聘为妾,生陶侃。他父亲陶丹贫贱,家境衰败,生活不能自理,要靠小妾湛氏常年纺织资助供给,才得以让陶丹结交家世超过自己的人。在这位勤劳能干的小妾挣钱支援之下,陶丹出仕孙吴,先为牙门将,并启用朱伺为给使。此后升为扬武将军,担任边境之守备,当时被质任在武昌的陶操,曾经私自来到其父亲陶丹的驻地,想要与其相见,被陶丹以不可违悖法度之理由拒绝。根据《晋书》等史籍记载,陶丹历次倒霉后皆靠湛氏出力出资度过难关,其子陶侃饮酒犯过,同湛氏一起与其立约节制之事。可见这位小妾在陶家的地位和作用非比一般,毕竟她早就是一家的支柱,能撑起这个家业全靠她的勤劳。吴国被西晋平定后,陶家再度流落无依。陶侃年幼而孤贫,湛氏对教育陶侃起到重要作用。长沙太守万嗣来到庐江,见到陶侃,诚心敬悦,对他说:‘你最终一定会有大名。’让自己的儿子与陶侃结为好友才离去。陶侃受庐江太守张夔举荐到洛阳后,举世闻名的重臣张华起初认为他是来自偏远之地的人,不大理睬他。但陶侃每次去,都神色安然。张华后来与他交谈,大为惊异。当时的伏波将军孙秀出身孙吴宗室,名望不高,北方士族都耻于委身担任他的掾属,孙秀因为陶侃出身寒族,于是召他到身边为亲信。晋惠帝在位时爆发的‘八王之乱’引起江南动荡不安的局势,为陶侃施展才干提供了机遇。陶侃平定荆州,进封平南将军,随后又都督交州军事。在两晋风云变幻之际,他被温峤等各路诸侯推为西方盟主,都督七州军事,封公爵于长沙郡。陶侃晚年位极人臣,却不干预朝权,全身而退,告老还乡,享年七十六岁。其去世时,晋成帝下诏追赠陶侃为大司马,加礼祭祀。后来刘裕代晋称帝,前朝东晋的封爵中只有王导、谢安、温峤、谢玄与陶侃的子孙爵位未被废除,让陶侃后裔世袭侯爵,安享食邑。唐宋朝廷为历代名将设庙享奠,当中就有‘太尉长沙公陶侃’。”
“陶母责子的轶事听过没有?”信包躺在藤椅上吞烟吐雾的说道,“陶侃是孝子,常念及母亲养大他不容易。陶侃年轻时曾任管理渔业的小官‘鱼梁吏’。有一次,他把一坛腌鱼赠送给母亲湛氏。湛氏问:‘这是哪里来的?’陶侃派来的人说:‘是官府的。’湛氏将腌鱼封好并且回信,责备陶侃说:‘你身为官吏,把官府的物品赠送给我,这样做不仅没有好处,反而增添了我的忧愁啊!’陶侃在武昌时,曾与自己的僚属从容宴饮,但喝酒常有节制。有人劝他还可以再喝一些,陶侃一时凄然泪下,许久才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喝酒后犯有过错,与双亲有约,所以不敢超过适量的限制。’”
有乐摇了摇扇,琢磨道:“要不要顺便穿越去陶侃那里拿一坛腌鱼,回头送给咱们那位当家的哥哥,毕竟按儒家的教诲,长兄为父……”信包从藤椅上转头悄问:“我们是不是在作梦呀?先前被一个三髻小女童追缠不休,我感觉不对劲……”信孝闻着茄子告知:“那个不是小女童。看看你一脸的草莓印,脖子也有许多。就该知道作梦不是这样的……”
信澄着地一滚,不安地凑过来悄言道:“他们堵在外边,我看邵家那些人还不甘离去,咱们走不掉怎么办?”
有乐忙道:“不如我们一起挤进后院角落那间厕所,悄悄撞墙穿越走……”长利憨望道:“可是先前我们试过了,撞去的那些地方没有信雄。反而看到已然显似模样衰老的司马昭好像在哭,形廓隐约有点像幸侃那样大个儿。陪着他悲秋的那些人当中有个华袍美女似乎已看见我们,眼神好厉害的样子,再去怕会被逮住……”信孝闻着茄子说道:“那个浓艳之人并非美女,似是裴秀。”
“而且我不想再乱去,”长利憨然道,“其中一个地方是在不知哪儿的牢狱里,看到有个很可怜的老和尚躺在血泊中,样子瘦弱而摧颓。旁边的人似乎瞅见我们探头探脑,不知为何却未吭声?恐怕下次再去那里,搞不好直接被他们关在牢房里了……”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律先生来来回回好多趟,其常年出使,往返走访,原本认识我们,况且他一向跟信包交好,就算故意不动声色,有何奇怪?”
有乐掏东西自觑道:“我们再撞一次,换些去处碰碰运气,看信雄在不在绿珠跳楼那里发呆愣望,或者陶母湛氏家中吃腌鱼……不过要等一下,撞墙之前让我先看看口诀。”
我暗觉不妥,正要拉住他加以婉劝,外边有人呼叫:“找到杨夫人悄悄驾走的那辆牛车了,丢在巷子里面,奇怪的是竟空无一人,谁看见她去了哪里?”酒糟鼻的小孩儿在墙头指点道:“先前我看见有个小胖孩在车上吃鸡腿。”
“果真?”有乐忙随长利他们跑去寻觅,往陋巷深处乱觑道,“在哪在哪?”
我跟在后边,但见一辆空车弃于巷尾,几个乌袍家伙围在那里遍觅无获,忽遭砖石投打,不待许多胡人追涌来殴,慌忙爬垣溜走。那些不知哪儿跑来的胡人纷从有乐他们旁边推挤而过,随着酒糟鼻的小孩儿在墙头蹦跳指引,追往巷外。我被撞到角落,忽见一影映壁掠过,翩若雁落,矫转于后。我回眸看到恒兴奔至墙边,其刚要拔刀,手先被捺,闷哼而踣,再欲勉力抽刃出鞘未及,便已掼跌甚远。
信照晃身蹿近,挥刀空斫,虽是其快难状,竟没沾着片袂。反被袖风推撞,胸似一震,踉跄退到我跟前,横刀惕护之际,凛问一声:“何人?”
一只手悄伸于畔,倏然弹落其刀。叮一声响,信照亦随而掼躯飞摔,现出背后之人,悄眸一瞥,寒如针芒,没等我转面看清,其已移避视线,孙八郎一戟搠空,旋遭袖风扫翻,现出一袭华袍之影如魅,有语洌然低萦:“河东裴秀。”
有乐唰的展扇颤摇,在我旁边抖着舌儿问道:“有何贵干……”余音未消,便即歪掼开去,其后现出信孝拿茄颤抖而觑的身影,长利在畔憨问:“先前听有乐提过此人擅长‘缩放之术’是吧?不知会不会一下子把我们缩小跟蚂蚁一样,然后把他自己变大,好似巨无霸的样子……”信孝纳闷地转觑道:“这样也行?我看不是吧……”声犹未消,便亦颤着茄子掼翻于地。
袖风一荡,信包叼着烟卷棒儿从我眼前飞撞而过,倒也了得,半空中双铳齐出袖外,砰然轰击,虽即落空,声如雷霆骤响,亦让那华袍之人似为一惊。信包发足旁蹬,便借脚底连踹之势,蹬壁折返,腾身拿扇扫打,黑骨扇显出“崆峒”字样,划垣而过,霎现勾锋纵横交错。
有乐他们正要为之喝彩,信包便已仰摔。随着烟屑儿火星乱飞,喉脖遭扼而倒。华袍之人将他一下按落于地,嘭一声着实磕响,背梁震土激尘扬撒。随即甩手撩送,抛躯掼开。信包跌撞巷墙,弹摔下边,歪叼着残余烟卷儿,闷哼道:“我又挨打……真是噩梦啊!”
长利咋舌儿道:“我也越来越觉得像是恶梦。现实不是这样的,信包明明是我们家几兄弟里最厉害的,他怎么会到处挨揍,还被人弄了一脸草莓印……”华袍之人逼近跟前,洌然低哼道:“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几个纨绔子弟,四处乱跑,先前没见识过多少世面,还以为自己很行?”
随其袖风一扫,信澄着地翻滚,欲避不及,亦摔飞甚远,反手发出袖箭,跌在半道,躯犹未落,数矢嗖嗖连至。没等坠地,又从袖下亮出短管之铳,牵扳腕间机括,砰然轰射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