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信雄捧着我的足,兀自傻眼而坐,愕问道:“老爸,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我当然要在这里,”眼神疯狂之人悲愤道,“不跟来,怎么阻止你们这两个小混蛋背着我勾起脚,干出如此好事?”
我惊忙坐起,凑嘴到信雄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他无所不在呀?”
“这是我的地盘,从小我就在这一带玩,”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我当然无所不在!看看你们两个,衣衫不整、鞋袜也不穿,挨得这么靠近,要干什么勾当?”
我含羞整理衣衫之际,信雄辩解道:“没干什么啊!”眼神疯狂之人伸折扇打开他握足之手,在跳闪炽亮的火光下瞪视道:“干柴烈火,连棚子都烧了,还说没干什么?”
我见棚子着火,慌忙爬起身,拉信雄退到外面。只见周围树影下绰绰晃晃,现出许多人。有的牵马,有的绰弓,随泷川走近。
“欲火中烧啊,”眼神疯狂之人在火光中转觑道,“要不是泷川一益带我找到这里,两个小畜生就把自己烧死在这牲畜棚里面了。”
先前我被信雄纠缠,没顾上留意篝火燃及旁边散落满地的干草,眼见整个草棚烧了起来,嘴为之张,一时合不拢。眼神疯狂之人悲愤而视,低哼道:“你又拐带我儿子私奔,跑出来险些使他丢了命。”
随即转头吩咐:“左近,多带些得力手下,先护送信雄回去。”信雄连忙要过来拉住我手,眼神疯狂之人给他一扇骨,啪的拍开,说道:“你俩不许在一起!”
信雄吃痛哽咽起来,说道:“不关她的事,是我拉她一起跑出来的……”目光疯狂之人瞥我一眼,冷哼道:“养不熟的畜生,还不如宰了。”我闻言暗惊之际,泷川忙躬禀道:“主公,先别生气。年轻孩儿都这样让人头疼,回家好好調教便是。”
“是吗?”目光疯狂之人又敲信雄一扇骨,唰的展开硬骨扇,摇了摇,皱眉说道,“你两个儿子都随你侍奉我,‘老大’一忠听话,还是‘老二’一时好教?”
“都头疼,”泷川趋身护着信雄和我跟前,恭敬地说道,“不如女儿乖。然而我家最令人头疼的还是我那小孙儿一积,他是一忠之子,主公也常看见他。还有旁边的诸位,你们说他那样子将来能成为我们泷川一脉的掌门吗?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然而毕竟是一家人,多少世修不到的缘分,能成为一家人,真是很不容易!”
泷川氏大概是伴氏的一族,一益出生于近江甲贺郡。他父辈移居泷之城,自称泷川氏。有人说,泷川的长子一忠其实是一益的长兄高安那边范胜的儿子。天正十二年,秀吉为蟹江城被夺发怒,一忠被追放。其子泷川一积在叔父一时死去后,因其子一乘年幼,领得一时的遗领二千石之中的一千七百五十石。一乘成年后,一积归还了七百五十石知行,自己留下一千石。
泷川一积的妻子是昌幸的女儿,因为这层关系,他们收养了昌幸次子幸村之女、吉继的外孙女阿菊。宽永九年,一积将养女嫁给蒲生家的乡喜,但秀忠父子一直对幸村耿耿于怀,最终为这件事找了一积的麻烦,一积被改易。我觉得他太可怜,不该沦落无依,就悄悄带他回来照顾,把他藏在我家乡那边。其子泷川一明长大后受召成为幕府旗本,子孙以旗本身份存续。
泷川一益似更疼爱次子。一时也随父兄跟从信长,领得伊势一带的铃鹿郡龟山、近江的甲贺等地。后来由于跟从权六,战败后失去领地。次年,复受秀吉赐以一万二千石。秀吉去世后,从属家康,领二千石。庆长五年关原之战时出阵。遗领由子孙继承,世代为旗本。
“你女儿嫁给信雄的家臣雄利,你就护着他是吧?”目光疯狂之人伸扇作势要敲信雄,冷哼道,“有本事你护着他们一辈子。子孙不争气,我看你能护到几时?我们都一年一年地老去,他们不懂得自立,将来我们不在了,谁保他们不受人欺负?”
天正十四年,泷川一益在病床上结束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享年六十二岁。此后他的家族是衰落了,不过此前他家好像也不怎么样,虽说祖辈的家世是六角氏属下的土豪,然而泷川家仅仅支配一个村寨规模的泷城而已。他早年四处流浪,获得年轻的信长重用,从而叱咤风云。自从透过远房堂兄恒兴的推荐出仕信长,成为家臣的一员。在不注重门第观念的信长麾下,泷川一益以其卓越的才干迅速发迹,在桶狭间会战出阵建功后策反原先亲近今川家的伊势湾水军与信长家结亲归顺。永禄四年他出使三河,进行友好交涉,为来年的“清洲同盟”建立基础,并仲介志摩水军中的九鬼嘉隆臣服信长,此时泷川一益的名望已跃升至与尾张出身的清洲老臣权六、信盛等人齐名。
出身热田社神官的尾张豪商顺盛也在那时转任泷川一益的与力,除了在财力、兵力两方面援助一益的伊势攻略外,也如同后来的重虎、利家一般担起军监之职,防止孤军在外的各路主将生出叛心。不过泷川一益始终勤勤恳恳,为帮信长征服伊势之地,他运用手段让伊势土豪具康在源净院出家的庶子还俗,将他收为养子,即是后来的泷川雄利。
收养雄利之后,泷川一益伺机大举征伐北伊势,将当地豪族一一讨灭,把他们的领地纳入信长的辖下,帮信孝和信雄获得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