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捡了个空,眼望小狗叼镜又溜,难免懊恼。高次背朝我这边,伸头往刚才蛇游进去的那簇草间探觑,收起竹箫,取出个哨儿,说道:“咱们先从吹哨开始练到熟,进阶之后再提升为竹箫召唤。”说完,嘴含哨子朝草里一吹,我提醒不及,那条蛇突然伸头出来,倏咬高次的嘴唇。
冷不防一咬之后,那条蛇簌然又缩回草间,高次叫苦不迭,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我唤了他一声,没听到他回应,只好继续追寻小狗儿而去。然而转来转去,没看见那只小家伙。我忽感好笑:“干嘛要追它?越追越跑,说不定不追了,它反而又跟上来……”于是我改而从容缓行,走到一大片张灯结彩的树丛之间,听到高处有人叫唤:“这儿呢,这呢!”
我仰头看见天守阁上有划火柴的闪光,一个人影在上边招着手说:“上来,给你看个东西!”
“诗集吗?”我揉着眼上楼,偎到栏杆边,瞧见信包架起一个长管大筒,我走近说道,“我这会儿不是很有精神看诗篇。”
“那就不看诗,看别的,”信包见我闷闷不乐,指着不知何时从云雾里冒出来的月亮,叼着烟卷儿说道,“你从这筒子里瞧瞧月亮是啥样儿。”
我伸眼凑近一瞅,难抑惊奇道:“哇啊!好大一个饭团……”
“饭团儿?”信包连忙校正镜筒,一边摆弄,一边懊恼道,“可能我没调好,许多人用它看月亮都觉得像一个大饭团儿。不知怎么弄才会好,这东西很难弄……还是用千里镜看附近的风景算了。”
“不仰望星空了吗?”我接过他呈递来的加长筒千里镜往楼下一瞅,忽有所见。“咦,我看见它了。”
“看见谁?”信包接过千里镜往下边乱瞧,说道,“五德不知从哪儿捡来养的那只小狗吗?它很滑头,不好捉……”
我把千里镜还给信包,转身便奔下楼去,在楼梯说道:“我去抱它上来。”信包在天守阁上张望道:“它不爱给人抱的。不过你再试试看,我用千里镜帮你盯着它……”
我跑下来一寻,小狗儿又溜没影了。信包在天守阁上打手势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池塘那儿!你先穿过这片树荫,走曲廊往右拐。出那道月门就看见它了。”
“又走曲廊啊?”我无奈只好依随信包在高处的指点,穿过绿荫,沿着一条弯弯廻廻的碎石小径,踏上迷宫般的曲廊,果然又转到头大,拐来拐去,走半天也没个尽头。走到就要吐时,前边有提灯笼的人影出现。
“可找到殿下了,”见我扶栏愣望,两个小姓迎上来恭拜道,“路不熟很头疼是吧?这片园子本来就大,经历了几代的主人,老主公信秀大人又扩展过几次,更如迷宫一般。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住惯就没事儿了。殿下且随我们往这边走。”
我愕觑道:“你们是谁呀?”小姓模样之人躬身说道:“贞胜大人命我们跟随夫人。不论夫人去哪里,自当寸步不离左右,随时听凭夫人使唤。”
我没挪步,蹙眉问道:“我到底是夫人还是殿下来着?”小姓模样之人相觑道:“这个……”
这两人似觉我毕竟存了点儿心眼,并没肯轻易跟着走,又互觑微笑,左边一个青衣少年说道:“在下高桥虎松,旁边这个小厮叫兰丸。不是森兰,是伊藤兰。请殿下放心,我们是主公信长殿身边之人。”
我不记得在眼疯的家伙身边有没看见过这两个人,闻言仍未动弹,转望树梢天守阁方向,犹豫的说道:“信长殿身边之人,如何会听贞胜大人之命,却遣来跟随我?而且那边树后还有谁探头探脑……”原本我还不至于这般小心,先前听了蒲生之言,加上友闲、贞清、秀政他们一席话,受到提醒,难免有了些戒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