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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散兵游勇(5 / 8)

“佩刀筱雪,不饮鼠辈之血。”恒兴收回半吐鞘外之刀,垂发一绺,飘晃在额下,颔首低目,侧立树畔,蹙眉道,“我纳闷的是,清须一带怎么会冒出你们这路货色?更奇怪之处在于,连我是谁,你们竟都不晓得。鼠胆包天,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来了!”

“清须又怎么样?”伏地呕吐的那个满脸烂疮之人闻言不禁桀然而笑,语带讥嘲的道,“哪儿不还一样乱糟糟?天文之乱,一夜之间整个关东大地都乱了。我所知道的清洲更乱,多少家大小豪族在这儿打来打去,不管你是谁,今天威风明天就会被人灭掉。前天我还在城寨里为吃饭犯愁,昨天转眼它就易主了,谁知道今天又怎么回事?我们这些散兵游勇落荒在外,明明追那几个古惑男女到山谷里,扑上去捉他们,谁知手刚碰着后背,居然晃到长良川掉水里去了,好不容易又追上他们几个奔近山壁的身影,从苇草里扑上去刚要按倒,怎么一晃眼之间,竟就晃荡到这片林子里来了?那几个古古怪怪的家伙又溜去哪儿了……”

我听了只是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恒兴皱眉道:“记得我小时候在某一本殉情故事书里也看过类似这样的奇事,一百多年前的无聊人写的,记不清作者叫宗什么岳或者岳什么宗了,总之,书里说的是有个姑娘和她几个同伴被人追去古时候,经历了许多怪事。她其中有一个同伴给我印象很深,平时很严肃、拿一把佩刀,背着碎花包袱,干掉了西行途中一些挡路的坏蛋,帮助大家取得了真经,令人唏嘘不已的是他最后殉情而死了,毕竟我读的是殉情故事书,他不能不殉情。如果是真实情况,他就不用死……”

我拾起掉地的折扇,低身之际,瞥见那满脸烂疮之人悄摸家伙,我连忙提醒恒兴:“当心他掏家伙!”恒兴喜而揖道:“多谢娘子关心!”我听得不由激灵一下,红起脸后退不迭:“噫……”

那满脸烂疮之人抬起手来,挥动链子枪,嚯一声朝恒兴后脑勺甩去。恒兴头并没转,仅听风声便皱眉道:“身为硬汉,软兵器我最讨厌了!”

那满脸烂疮之人冷笑道:“我看你比它还软!”恒兴摆头避过脑后之袭,就势侧转了身,冷哼道:“最烦别人跟我提‘软’字了……”话声未落,链子枪在眼前绽散,晃现三枚各系银链的枪头,随那烂脸之人撩甩之势,分进合击,恒兴闪身避得匆促,身上有物坠落,烂脸之人一瞧便笑出声来:“虎鞭酒、海马药酒、九转雄蛇丸,没想到你这条‘硬’汉随身带了这些东西来着。”

恒兴不由恼羞成怒道:“光棍不笑人!”抬手伸出佩刀,连鞘一挥之下,引得三枚飞转的链子枪绕缠在鞘上,随即上前一脚踹入那烂脸之人怀里。那烂脸之人也不含糊,另一只手悄绰短刀,急切恒兴踢来之足。恒兴收脚飞快,让短刀削撩落空,一晃脚之间,甩掉拖鞋啪的离足飞去打在那人的烂脸上。猝出不意之下,被鞋飞来击鼻正中,那烂脸之人吃痛叫了声苦,哪料恒兴又闪身欺近,大手挥起,抡一巴掌,照脸把那人掴飞撞树。恒兴提足穿回拖鞋,侧觑那烂脸之人歪掼而倒,他才冷哼一声:“笑人不光棍!”

眼见恒兴身手如此了得,我不由“哇”了一声。恒兴转头瞧见我蹲近他那些掉落之物旁边,忙道:“不要乘机又捡我掉落的东西,这些不适合你。”我被他看见了,只得后退一些,说道:“我哪有?不过其中有个瓶子标明好像是药酒来着……”

恒兴赶紧过来捡物揣起,用身挡住我,边拾东西边说:“此乃治疗痛风的药酒,绝非你以为的东西……唉,都是硬汉之物,只能光棍专用,你拿不合适。这里有一包袜子,你拿去收着。”我没接袜子,却伸手拿了一盒九转雄蛇丸来看,恒兴啧然道:“先前你在十字路口已经拿我一盒,再拿这盒我就没有了。”我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恒兴表情严肃地告诉我:“此乃高手专用之物,具体用途我也不清楚。我看泷川有,我也要带上几盒,才显得在行。”

我掏出个黑物问他:“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呢?”恒兴拿过去瞅了一下,皱着眉丢回我手里,纳闷道:“这东西似是安国寺惠琼那帮人必备的黑玉断续膏,据说最初来自敬灭一伙,你如何搞来的?”我收起黑物,噙出笑涡道:“那天他在十字路口撞牌子撒了一地东西的时候,我捡的。有什么用啊?”恒兴表情严肃地瞥了我一眼,低哼道:“被打断骨的时候,用来接骨好使。你还捡了他什么?”

我拿出个木梳,恒兴眨着惑然之眼,纳闷道:“梳子?可他是光头和尚,用它来梳什么?”我拿着木梳看了看,拈出其上犹留之物,伸去给恒兴瞧,口中猜测道:“用来梳眉毛?不过他眉毛也没多少啊,而且这根卷毛也不像……”恒兴接过木梳刚要往头上刮两下,瞥见我伸到他眼前之物,连忙扔掉梳子,皱起脸道:“本来我还想拿来梳头用,不过,看到上边沾的这根弯弯曲曲之物,未免透着蹊跷。还是算了吧!你还拿了他什么?”我想了想,掏出一团卷起来的布条儿给他瞧,说道:“还有这个。”

恒兴探眼一瞅,不由懊恼道:“这是丁字布来着!你捡他丁字布干什么?”我抢在他扔掉之前藏起,红着脸后退不迭道:“可是这东西给人包扎伤口很好用啊。瞧,这还有一条!”恒兴见我随手又掏出了块布条儿,一怔之下,伸脸过来辨认道:“北之庄的标志?”随即反应过来,猛然把头往后一缩,懊恼道:“权六的丁字布脏兮兮,你也捡来揣着?”我拿着那块布条儿朝他脸上一晃,趁其蹦身急避,我收起来说:“都已经洗过了。你别小看它,待会等你打架受伤,它就派上用场了。”

满脸烂疮之人横躯倒撞在树干上,又反弹落地,伏身未起,却埋着脸桀然冷笑道:“我看用不上了,除非你随身带着棺木还差不多。然而棺材也只能用来当柴火,架起来烤肥羊。”

恒兴扯下缠绕刀鞘的链子枪,随手扔回烂脸之人的身上,三枚枪头嵌扎腿股,那人只微一颤,埋着头仍在笑。恒兴不由纳闷道:“却又怎地?”瞥眼只见满头癞疥之人斜靠另一棵树旁,恹然而觑,并不言语。

恒兴不由皱起眉道:“哪来的散兵游勇,恁地悍不畏死?不怕死也还罢了,连痛也不怕吗?”那烂脸之人伏地自笑,桀然道:“朝兴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兵,本来就跟死人差不多。我们只怕饥饿,别的感觉都没有。已经饿了好几天,连人都想吃了。你这只肥羊,等会儿烤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朝兴?”孙八郎在树上没精打采地抓着痒,兀自呵欠连连,闻言突感好笑,忍不住插话。“哪年的人啊?他早已死了好久吧?”

我心念一动,记起曾听我那奇怪的老家翁说过,早年他与朝兴联姻的事情,让十三岁的长子晴信,也就是后来的大膳大夫信玄迎娶了朝兴之女。不过朝兴之女嫁过来只有一年就死去了,据说是因为难产。

当初因要对付氏康的攻势,在关东日渐孤立的河越城主朝兴大人为了讨好我那老家翁信虎,强行夺取了前关东管领宪房的未亡人,将其送给信虎做侧室,信虎一看那女子长得美貌,喜赞:“真是知我者朝兴也!”毫不推辞,照单收下。然而这等行为不但使未亡人家里那位啼笑皆非的“胖五郎”恼火,由而长期跟语如蚊鸣的“瘦五郎”过不去;此事还引起了信虎家中一批家臣和众豪族的不满,兵部虎昌大人等重臣揭起反旗,他们离开甲府,在御岳山集结起事,并且劝诱赖满从信州方向突袭甲府。信虎率军迎击,获得大胜,又击败了来犯的赖满军,剩下的叛军在得到信州势力的支援下,继续与信虎对抗,信虎动员了全部兵力围攻,降服叛军。信虎平定了叛乱之后,继续坚持与朝兴结盟,迎战氏康这头年轻的“河东雄狮”。

氏康毫不含糊,直接攻入甲州,与信虎在山中交战。迎战的信虎众将不敌,自大将以下数百人战死,氏康乘胜挥军烧掠甲州军败退的地方。朝兴见信虎家的形势不好,立马为朋友两肋插刀,乘着氏康家空虚,率军攻击小田原城。这下轮到氏康和他父亲氏纲慌张了,匆匆率军收兵回来救援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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