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韵之软了语气,沉声道:“我说的不是大实话?”
“我有我的计划——”
他抢白道:“工作时间接私单赚外快,这就是你的计划?”
“那我总要多存点钱啊,谁知道会不会中途家里又来个什么事,突然又没书读了……”
徐方亭从未跟谈韵之主动坦白过她的困境,哪怕他早已看出来。以前她没近距离接触有钱人的生活,贫富差距的感受没那般强烈,现在她即将离开他家,也失去衣食无忧的保障,这种隐隐的恐慌实在难以启齿。这跟之前她开玩笑说“odidos”不同,她可以消费不起Adidas,但不能连学也上不了。
谈韵之察觉她语气有变,嘴巴颤了颤,好一会才开口,恨铁不成钢中有股说不清的疼惜。
“我说不让降薪,你又不同意。你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我说了我不踏实,”徐方亭焦躁地看着他,两手十指相扣,使劲攥了攥,指尖挤压到通红,像小孩子发肉紧,“小东家,你跟我长大的环境不一样,可能不理解我的想法。我家穷惯了,我一个月工资比我妈还有我爸生前加起来的还多,自己也就高中毕业两年不到,能拿这个数字我已经很满足。但工作量突然砍半,工资还不变,这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运气是守恒的,上天给你一块馅饼,就一定要从你这里拿走点什么……你当我傻也行吧。”
“怎么就免费午餐?”谈韵之说,“你在我家不干活吗?只不过是工作时间分成两段,早上在八点半结束,下午四点半又重新开始,你就当我变相给你加薪,不行吗?”
徐方亭本来鼻头发酸,给一点拨,似乎通透,但本质未变。
她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谈韵之同样缄默。
这套房子空荡荡,一件家具没有,更别说坐的地方。
两个人就在玄关枯站,偶尔瞄对方一眼,互不相让,像顽固学生对上威严老师,一个在反思,一个琢磨下一通训话。
三月春暖,凉风不时透进来,却无法消弭两人的疙瘩。
徐方亭话已说尽,又不肯退让,打破僵局的是对面那道沉沉的叹息。
“你偏要累死累活才觉得配得上这七千五的工资是吗?”
谈韵之表达感情一向别扭,恶劣的言辞竟还能承载妥协。
徐方亭听出转机,又不想对他这番态度低头,望他一眼又转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