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下了一夜的大雪,小小地院落深陷在柔软的雪绒里。腊梅和红梅花照样在雪白中露颦展眉,分外妖娆雪,大张着嘴打哈欠。对它们来说,露宿廊下比在军旅中卧雪而寐好得太多,再说还有热腾腾地食物,味道也非残骨硬皮可比,风餐露宿的rì子不好过啊!
只有一只手地老叟慢腾腾地扫着积雪,昨rì开门地小童拿着扫帚四下乱舞,还不时调皮地捏上一个雪团,往屋檐上早起的鸟雀打去。
爱花如命的阿米丽雅小心地拂去红梅花瓣上地积雪,享受着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李天郎按习惯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吐纳一番,jīng神大振。收势毕,自往方天敬屋前准备请安,门却先“吱呀”一声开了,神采奕奕地方天敬拿着一根长杆健步而出。
“师尊晨安,昨夜可安然入眠?”李天郎施礼道,“方才看过太白先生,犹自酣然入梦,宿醉未醒。”
方天敬嘿嘿笑骂道:“这醉猫,每次到我这里讨酒吃都不免大醉一场,且莫管他!郎儿,可曾记得为师教你甩铁链,抖大杆地时候么?”
“怎不记得!师尊要求极苛,天郎每次都练得臂酸难以持箸。嘿,师尊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二rì严督如常!”李天郎嘴角含笑,想起自己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心里暗骂老不死的,如此练功往事,仿佛就在昨天,“连定个简单地揽雀尾,不过区区六姿,都要弟子面对海浪,以六个呼吸徐定之,揽雀尾必用三十六呼吸,一个不能多,一个不可少,辛苦异常!如今想起,兀自心悸!”
“可知所练为何?”方天敬颇有得sè地问道,“尽管小小年纪,为师却严加苦训,但所授之道,皆有其所用!”
“弟子知道,根基扎实是太极之基,切不多贪多冒进!如今弟子气息沉稳悠长,乃师尊强令潜海所致;铁链大杆,使弟子腰劲根健,臂长刚猛;二者相合,神速力道浑然天成。就如弟子一把马槊,贯行战阵,泼风大昆,斩向披靡!”
“呵呵,我说为师没白教你么!”方天敬一顿手里的长杆。说道,“你且看这个!”
这是一根近一丈的白蜡杆,沉重密实。表面发青,没有一点疤节。杆头杆尾一般均直,笔直如切,粗如鸭蛋。李天郎接过一掂,份量远比一般长杆厚重,入掌顺贴。光滑却不溜手,随臂一抖,杆身直震,杆头振动虽不大,但绵绵持久,显得劲道十足!“好杆!好枪把!”李天郎赞道,“师尊端的好眼力!”
“此乃为师亲自栽种,三十三棵优才,不过得一棵!最后成的。也就四根,此乃最好地一根!”方天敬说罢喃喃道,“天意!天意!机缘!机缘!你要早些晚些。恐怕都无缘得授了!”
李天郎一愣:“什么机缘?师尊之意……。”
方天敬拿过长杆,神情有些落寞。他轻轻摩挲长杆青实光滑的表面。眼神一时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师尊……。”
“你初来乍到。为师便考较与你,得知你松劲、整劲已具,惟听劲稍逊,加以时rì,必将大成,此练大枪之良机也!恰大杆制成,吾武学毕生之jīng华,不过月前初就,正忧心无人可承,徒耗老夫一生之jīng研!汝之归来,正了却老夫心头之愿!”
李天郎大惊跪倒,他曾听方天敬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乃百兵之王,是军器里最博大jīng深地、最难学的,也是改朝换代、扫荡乾坤地神器,非刀、棍可比。长坂坡七进七出纵横曹营的赵子龙,就是凭一杆大枪神威难敌,位居西蜀五虎将之首!可想而知枪法之威!恩师已经将泼风刀法绝学付之,使李天郎终身受用,如今又授镇门之枪法,等于是将衣钵正式传授于他!
方天敬扬手止住李天郎的推迟之言,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大师兄郭子仪生xìng淳厚,心思缜密,然灵游不足,且腰劲欠佳,即使教授,也难得其意,最多学个架势而已;你二师兄田承嗣悟xìng甚佳,聪慧不在你之下,但xìng情急躁,心绪多变,静不下心来潜攻枪法,要学也只得其表。因此非为师偏心不授,而是其之修为机缘,火候不足也,硬来只会适得其反!”
说话间,方天敬将李天郎扶起,展颜一笑:“吾之大枪枪法,虽沿自汉代先辈,但也是为师数十年苦心凝聚之作。作为一武人,莫不希望自己之绝学能效命疆场,得以发扬光大,传承后世。吾老矣,有心无力,既无子嗣,也无至亲,再不相授,恐怕……。嘿嘿,罢了,不管怎的,此子龙十三枪枪法,也只能交付与你了!也算为师让你在乱世之中,多一自保之技!”
李天郎再次叩首,接过了这沉甸甸地嘱托。师徒二人来到后院,那开门小童已捧着个锦盒在那里相候。那锦盒分明是丁桑托转方天敬之物,本不知是什么,但今rì听师父一说大枪,李天郎便猜到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