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索然道：“不过是说出来散散心罢了。”
“散心？”小金乌打量了下这不毛之地，“就散这破地方，鬼才信！””小金乌一脸怀疑，“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脸冷冰冰的样子，后来你附身西海三公主，有时凶巴巴，有时狡猾，有时又很温柔……我见了太多面的你了，可却从没有见你这样子过……”
“我现在什么样？”嫦娥用开玩笑的口气道，“心事重重？生无可恋？”
“是有这个意思”，小金乌仔细地打量着嫦娥道，“但更多的，像是犹豫不决，你有什么事情难以下定决心吗？”
嫦娥故作轻松的笑意凝在唇角，小金乌接连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在为难什么？跟杨戬有关吗？”
嫦娥默而不语，小金乌遂也不再逼问，只悠悠道：“其实，圣旨命令你们成亲，又没规定你们不许和离，你已奉旨成亲了几百年了，也算是遵旨了，现在若真觉这桩婚事烦心，索性离了就是，从此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要想散心，我带你去羽渊看雪、去不周望星，老坐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崖做什么……”
“他死在这里。”
小金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后羿。”
“……”小金乌立时陷入了沉默，望着嫦娥淡淡的神情，说不出话来，有关嫦娥抛夫奔月的传说，他自有意识起，就听说过，他还记得，他偷偷跟着姑姑去广寒宫，见到嫦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就是那个抛弃未婚夫、偷吃仙丹升天的冷血嫦娥吗？
可自真正与嫦娥相处、知晓灼心咒一事以来，他就对所谓的“传说”产生了质疑，但嫦娥，却也从没有主动跟他讲过事情的真相，没有告知他王母为何要给她下灼心咒，她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谜团。有一次，他按耐不住，曾主动问起过，但嫦娥也只是笑看了看他道：“等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吧。”
“嫦娥……”小金乌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嫦娥却似陷入了尘封的回忆，轻如耳语道，“他死的时候，我在天上看着，他一直望着天笑，笑得漫天诸神都感到恐惧，可我不怕，我知道，他是在对我笑……他笑起来……有点呆呆的……就像当初他从河伯手中救下我后，想抱我上岸，却又不敢，一个愣神，反将我摔到了水里……差点把我呛死……”
思及此，嫦娥轻轻地笑了起来，“后来他手忙脚乱地把我捞了上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我咳嗽着睁开眼，他才呆呆地笑了起来……他在我面前，总是有点愣愣的，可在外做起大事来，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嫦娥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手指划着那粗粝的岩石，一件件地掰数，讲了许多后羿的事情，就像是在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小金乌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始终一言未发，静静地听着，末了，嫦娥从尘封的记忆中醒来，仰首望向那无垠的天空，“小太阳，你该走了。”
听了一夜“后羿”的小金乌，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那正徐徐下落的月亮一般，他张了张口，却也不知该和嫦娥说些什么，最后，站起身低道：“我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