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索姆说道,是一个不错的故事题材,说不定可以流传一千年。我真希望能亲身经历。他说话的语气就像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岚也有同感,我也想去看看这个人。您没有说她们走的是哪条路。也许附近有别的旅行者可能知道路径?巴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脏手:北上,这里每个人都只知道这些。你想看他的话,就去卡安琅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而且,白桥镇里数我消息最灵通。您当然是的。索姆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一定有许多途径此地的陌生人在您的店里休息过。我在白桥脚下一眼就看见您店子的招牌了。我告诉你,不只西边来的人能看见。两天前这里来了一个家伙,是个伊连人,带着一份贴满封条绑满带子的公告,就在我店子外面的广场上宣读。那家伙说他要把那份公告一直带到迷雾山脉去,如果道路通畅的话,甚至要带到艾莱斯大洋。还说,他们派了人到世界各地去宣读那份公告。旅店老板边说边摇头,迷雾山脉。我听说那里终年覆盖在浓雾之中,雾里藏着的怪物在你来得及逃跑之前就能把你的血肉剥离骨头。马特偷偷笑了,被巴提瞪了一眼。
索姆前倾身体专注地问道:那份公告说什么?还有什么,当然是猎角者召集啦。巴提惊讶地反问,难道我刚才没有说吗?伊连号召所有肯宣誓为猎角奉献生命的猎人前往伊连聚集。你能想象吗?把你的生命奉献给一个传说?不过,我猜他们也还是能召集到一些傻瓜的,世上总是有傻瓜。那个家伙宣称世界末日,就是,跟暗黑魔神的最后一战即将来临。他呵呵笑了,但是笑声显得勉强,只是一个强迫自己相信这件事好笑的笑容而已,他们大概认为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瓦勒尓之角吧。你觉得这事怎样?他咬着指节沉思片刻,当然了,经过这个冬天以后,我觉得他们还是有点道理。这样的冬天,加上这个叫罗耿的家伙,还有之前那两个伪龙神。为什么在过去的几年内这些人都自称龙神转生?还有这个冬天。这些事情一定预示者什么。你怎么想?索姆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自顾自轻声背诵:在那孤单的最后一战中,为对抗长夜的降临,山川将化为护卫,死者将化为战士,因为,坟墓亦无法阻挡我的召唤。就是这样。巴提露出笑容,好像已经看见人群一边观看索姆的表演,一边给他付钱,就是这样。大猎角传奇。就讲这个,观众一定能把这里挤得满到屋顶。这里人人都听到那个公告了。索姆的心思似乎仍在千里之外,于是岚回答道:我们在找几个朋友,他们应该会从西边来,经过这里。过去的一两周里,经过这里的陌生人多吗?有几个吧,巴提缓缓说道,总是会有几个的,从东边和西边来的都有。他逐个看了看他们,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他们,你们的这些朋友,是什么样子的?岚刚张开口,索姆忽然神归,向他使了一个严厉的眼色,他立刻住了口。吟游诗人恼怒地叹了口气,朝旅店老板说道:是两男三女,他显得很不情愿,他们也许是一起的,也可能是分开的。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每个人的特征,足够令没有见过他们的人认出他们,又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巴提一手摸着脑袋,整理着稀疏的头发,缓缓站了起来。不用你在这里表演了,吟游诗人。事实上,如果你能尽快喝完酒离开这里,我将非常感谢。如果你够聪明,离开白桥镇。有其他人打听过这些人吗?索姆做出对答案毫不在意样子,喝了一口酒,朝老板挑起了一边眉毛,是谁?巴提又用手理了理头发,挪动双脚似乎想走开,然后,点了点头回答:我记得,大约是一个星期前吧,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桥的那边过来。人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他总是自言自语,没有片刻静止,就算是站着也动个不停。他在找同样的其中的几个人。他问的话显得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他的行动却像根本不关心答案。一半的时间里他在说要在这里等他们,另一半的时间里又说时间紧迫他得继续上路。这一刻他在哭诉恳求,下一刻又像个国王一样下达命令。不管他是不是疯子,有一两次他几乎要挨揍了。守卫们为了他的安全差点要把他关到牢里。他当天就朝着卡安琅的方向走了,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哭喊。我说了,他是个疯子。岚询问地看着索姆和马特,他们俩都摇摇头。就算那个鬼祟的家伙是在找他们,他们也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您肯定他找的人跟我们找的人一样?岚问道。
有几个是的。那个战士,和那个穿丝衣的女人。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三个乡下男孩。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岚和马特,快得岚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不顾一切要找到他们。不过我说了,他是个疯子。岚打了个冷战,不禁疑惑这个疯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找他们。一个暗黑之友?巴阿扎门会使用疯子吗?他是个疯的,但是另一个巴提的双眼不安地眨着,舌头连连舔着嘴唇,第二天第二天,另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来了。他停了下来。
另一个?索姆等了一会,终于问道。
虽然他们所处的这半边大堂只有他们四人,巴提还是先看了看四周,甚至踮起脚尖看看矮墙的另一边。然后他才开口说话,声音又轻又快。
他全身黑衣。兜帽拉得很低遮住整张脸,然而你能感觉到他在看你,就像冰柱直插你的脊梁骨。他他跟我说话。他缩起身子,咬了咬嘴唇才继续道,声音就像一条蛇在枯叶上爬过,令我的胃都要结冰了。每次他回来,都问同样的问题。跟那个疯子一样的问题。没有人能看见他进来他就是那样突然出现在眼前,不论白天黑夜,令你立刻僵在当场。人们开始提心吊胆。更恐怖的是,看门人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从任何一个城门经过,出或者进都没有。岚克制着装出一张空白的脸,拼命咬紧牙关咬得牙齿生疼。马特愁容满面,索姆低头看着酒杯。他们谁都不愿意说出那个词,但是,它就悬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迷惧灵。
如果我见过这样一个人,一定终身难忘。过了好一会儿,索姆才说道。
巴提猛摇头:见鬼,你一定会的。你肯定会。他他想要的人跟那个疯子一样,除了一件,他说有一个女孩跟他们一起。还有他斜眼看着索姆一个白发的吟游诗人。索姆的双眉唰地跳得老高,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吃惊。一个白发的吟游诗人?啊,这世界上上了年纪的吟游诗人多得很。我跟您保证,我不认识这个家伙,而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找我。可能吧,巴提阴沉着脸,他说得不多,不过我的感觉告诉我,如果任何人企图帮助或者藏起这些人,他会非常不高兴。不论如何,我把我跟他说的话告诉你吧。我没有见过任何他要找的人,也没有听说过他们,是真的。我没有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突然,他把索姆付的酒钱叭的摔在桌上。你们喝完酒就走,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然后,他忙不迭地走了,边走还边回头看。
一只黯者,旅店老板走后,马特虚弱地说道,我早该想到它们会到这里来找我们。而且,它还会再来,索姆身体向前靠在桌子上,压低声音道,我们不如悄悄回到飞浪上,接受杜门船长的邀请吧。那些怪物肯定都把精力集中在搜寻通往卡安琅的道路上,而我们则往一千里以外的伊连去,迷惧灵绝对不会想到的。不,岚一口否决,我们要么在白桥镇等茉莱娜和其他人,要么就去卡安琅,只有这两个选择。索姆,这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你发疯了,小子。事态已经变了。你听我讲,不论刚才这个老板怎么说,一旦面对迷惧灵,他会把我们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我们喝了什么饮料、靴子上有多少尘土。岚打了个冷战,他想起了黯者那无眼的目光。至于卡安琅你以为那只类人不知道你打算去塔瓦隆吗?现在坐船逃往南方是最佳选择。不,索姆。逃到离黯者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对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把反对的话语挤出口,他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声音,不。想想吧,小子。伊连啊!地面上不可能再有比它更宏伟的城市了。还有,大猎角召集!这是近千年来的头一回啊。全新一轮的猎角传奇就要诞生了。你想一想吧。这是你做梦都梦不到的事啊。等到那只迷惧灵查出我们的踪影,你都已经变成灰发老头了,那时候,你早已厌倦照看孙子的生活,就算被它们找到也已经无所谓了。岚的表情倔强起来:你要我说多少遍不呢?不论我们去哪里,它们都会找到我们的。伊连也会有黯者的。还有,我们如何能逃脱梦境?索姆,我想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要去塔瓦隆。如果能跟茉莱娜一起去最好,就算没有她,就算只剩我自己,我也要去。我必须找到答案。但是,我说的是伊连,小子!是一条逃脱的道路,沿河南下,让它们往另一个方向瞎找。见鬼了,梦境不会伤害你的。岚不说话。梦境不会伤人吗?梦中的荆棘能刺伤真实的手指?他真想把那个梦也告诉索姆。然而,你敢告诉任何人吗?巴阿扎门出现在你的梦里,究竟那是梦还是现实?暗黑魔神跟你面对面,你敢把这件事告诉谁?索姆似乎明白了,他的面容柔和下来:就算是那些梦,伙计,它们也不过是梦而已,你说是不是?马特,为了光明,你跟他说说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塔瓦隆的。马特脸红了,半是尴尬,半是生气。他避开不看岚,反而对着索姆怒目而视:你何必在这里瞎忙活?你想回到船上去?那你就回去好了。我们能照顾自己。吟游诗人无声地笑了,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但是,他的声音却因生气而绷紧:你们以为你们对迷惧灵的了解很深,可以自己逃走,是不是?你们已经准备好自己走路到塔瓦隆,把自己交给艾梅林殿下?甚至,你们知道如何分辨艾塞达依之中不同的结吗?真见鬼,小子,如果你们以为你们能自己到塔瓦隆去,那么你告诉我,我走。走吧。马特吼道,一手滑进斗篷里。岚震惊地意识到他手里正抓着ShadarLogoth的匕首,甚至准备要使用它。
分隔大堂的矮墙另一边忽然响起了沙哑笑声,一个轻蔑的声音大声说话。
半兽人?你不如去穿上吟游诗人的斗篷吧!你喝醉了!半兽人!那不过是边疆人的大话。这些话像一壶冷水把怒火都浇灭了。连马特也半转过身看着那堵矮墙,睁大双眼。
岚从墙上露出半个头往那边看了看,心里一沉,立刻缩下身子。佛罗然戈伯在墙的那边,就坐在他们进门时看见的那两个客人的桌旁。他们虽然取笑他,却愿意听他说下去。巴提正在擦一张脏得不行的桌子,没在看戈伯和那两个男人,只不过,他不停地擦着同一个地方,身体像那三人倾斜得几乎要摔倒。他也在听。
是戈伯。岚重重坐回原位,说道。其余两人立刻绷紧了神经。索姆迅速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处的这半边大堂。
墙那边,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不,不,以前有过半兽人。不过在半兽人战争期间被杀光了。是边疆人的大话。第一个声音坚持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戈伯大声争辩,我曾经到过边疆,见过半兽人,它们就像坐在这里的我一样真实。那三个人声称半兽人追赶的是他们,但是我知道真相,这就是我不能再留在飞浪上的理由。我从以前就开始怀疑贝乐杜门了,不过那三个人也肯定是暗黑之友。我跟你说他后面的话被笑声和粗鲁的取笑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