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这里“悲哀之气惨绝”。毕竟,自陆龟蒙后便有“碑,悲也!”的说法,而这里的墓碑忧似为未忍断去的木碑,上面布满斫痕,更加是另外一番悲伤。
那叫做啻李七夜的少年靠在碑上,用手轻轻打击着,竟然有种金玉之声。
不过,这“玉髓调解,尺素香瘢”是形容何等女子,但又有哪种尘世女子配得上这几个字?
不对,他竟然不是在做一般的打击,他竟然听晓“八音与政通”的道理,他似乎在为什么东西雕琢xìng情,那八个字居然似乎不是形容女子的,竟好像是在为一样东西组织的辞令,他以一把匕首敲打着,好似以金剁玉,符契古老的神理,什么东西“必金声”以“振”?难道墓中真的是在孕育什么吗?
啻李七夜继续敲打着,凝固着脸庞,神情严肃,但却流出了泪水。
“纵然你先秦为木,后来用石头代替。我也会从原始上把你还原,纵然我与世人意见不同,我也不会再介意了。也许是他们不知‘碑’为‘悲’,也让你失去了原来的称谓。但是,我这悲伤是不会有丝毫减退的,这悲伤也是不会被失去的。”啻李七夜裂开嘴苦涩地说道。
这世间本来污浊,何必要委骨穷尘?而世人就算解懂你言语,但就算是在侧聆听,也不会有能懂得欣赏的同道的人!
啻李七夜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尽管他知道这是哪里,他也知道该如何走出这个地方,他心里清楚,所以他悲伤。
这里埋人xìng命,千百年来无数采玉人在此克死消亡,他们胸中的怨犹抱玉而纠缠,魂犹抱着恨难消。
这里有个很古老的名字,耿山。如同《山海经》所记载的耿山,此处多产水碧。自古水晶,便有给君子“抱玉藏冰”的作用。而又有贵族之间的争宠,从那步摇上便可看出,“戴却数乡税”的两片云端,要藏下多少锁骨菩萨才能抵消怨恨!
谷据清幽,烟气吟光弥漫成雾气,随风飘动又不是雾气所能形容的。
虽然有此美景,但在雾气浓厚的时候却成了极端,天气隐晦,便有鬼女哭泣,死婴啼哭,说是毛骨悚然亦不为过。
水溪便是玉脉,yīn森更加诡异,小浪卷幽蓝,黑丝缠绕水面。
千古的传统,难道是养玉种魂?可惜,自古文人的悲哀,多少悲剧因他们而间接造成。
这里,的确葬魂。盖因怨深,草虫禁绝,百鸟不飞!
啻李七夜凝固似地在嘴角勾出了笑时的痕迹,然后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脑袋。
也许真是古今文人的悲哀,总是追求一种梦幻似的完美。而啻李七夜自己,也是如此。
在他七岁的时候,他便在心中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女子。因此,他的生活有了追求,有了动力,也有了一段不伦不类的恋情。但似乎看来,他是在和自己的jīng神恋爱。他似乎是自己眼中的人,尽管天资绝伦,灵眼觑尽红尘,也始终是自己可怜的“眼中人”。
谷中那墓,台上的石磴是玉石碎屑堆砌而成的,阶上留有人骨,台旁也是,只是兰草丛生,从骨缝之间渗出,把骨迹掩埋,竟然使骨头恍乎有了玉的颜sè。
啻李七夜不看这些,他下了祭台,走向溪边,伸出手在水中一搅,抽出了一块鹅蛋石。他用匕首随意将石头而温,使出了“种水润石”的技法。在流水石上,刀痕美幻,似喜而起舞,轻啄对吻,脆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