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听得“哎”了一声,弯了下腰,“这就去。”
说着端起了脚盆,走到门边时,又回过身,犹豫了一下才问张小碗,“大娘子可还有别的事要说的?”
“不了,自行忙去吧,天冷,老人家自个儿晚上注意点,且休息好了,明日还要赶路。”张小碗笑着言道完,目送了她出门。
第二日她起了床,把铺盖打包好,要自己搬到牛车上时,那咳嗽的蔡老汉居然先行了另一个叫吴伯的老汉帮张小碗来搬铺盖子。
这边,那昨晚跟张小碗说了话的老蔡婶过来小声地问她,“借我们使的铺盖怎么整?”
借住的农家只给了他们两间空房,铺盖都是没有的,她的那家房还有个小木板床,这两个老人借住的茅草棚透风不算,地上也只能贴上些稻草,先前这两家人原本都是用的自己带的铺盖,但这两天又冷了起来,张小碗从自己的嫁妆里带的三大床铺盖里,一人借了他们一床盖,免得冻着了。
“回到大宅后,老婆子洗洗再还给您?”老婆子说这话时,眼睛游移,像是不好意思。
“不了,到了宅子处,天怕是更冷,你们先用着。”张小碗这时身上的烧刚退,说话的力气也小得很,她连说话带手势地把她的意思表达清,就跟主家辞别去了。
辞别时,昨晚吃了小碗好菜好肉的主人家还给了张小碗一个装了腌辣椒和腌萝卜的小罐子。
张小碗给他们铜钱他们也不要了。
没得法子,张小碗见他们家孩儿的衣裳破得很,拿了针线出来,剪了一点嫁妆里唯一的一块布料,给他们补了身上的衣裳,让那旧衣显得整齐了一点。
这可把主人家的小孩和主人家乐坏了,手脚并用地感谢张小碗,张小碗笑着接受了,她说她的乡音,主人家说着他们本地的话,两方人马各自自说了一通话,看似说得热闹,实则饶是张小碗,用尽了吃奶的劲也并没有全听懂他们说得太快的乡音,只听出了个三四分出来。
至于她说的那些,张小碗料想他们也没听懂,但这也没阻挡她说话时那两夫妇和孩子们连连点头的热情。
要走时,主人家一家人还送别了他们,张小碗看着他们家那几个孩子朝她不断地看,从走了十几步的牛马上跳了下来,硬是三个孩子一人塞了一个铜板,嘱咐他们过年时用来买糖吃。
看着他们这几个,就像是看到了那一路哭着送别她的小宝小弟小妹他们。
路上,想着弟弟妹妹的小碗把头埋在挡风的被子里,硬是把嘴唇咬得都出了血才没哭出来。
她甚至都想过让牛车调头回梧桐村了,不去那什么宅子。
可到底,这也只是想想,她知道她用来当家乡的地方,怕是死,都回去不得了。
真回去了,她只有死路一条,连带着可能还得拖着一家人死。
有家回不得,这苦,受不着也得先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