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开心,母妃会抱着我,跟我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的唱着那首童谣。后来母妃被贱人害死,父皇有意疏远我,一夜之间,我好似成了个无爹无娘的孤儿,身边除了自来一同长大亲厚的瑾瑜,竟是连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不肯同我多讲一句,犹似当我是宫灾星,人人惶恐,避之不及。”
北冥风声音嘶哑,抱着夕若烟的双臂加大了几分力道,似在牢牢的抓着些什么,唯恐一朝松开,偌大的宫殿便只又独剩了他孤孤单单一个,了无生趣。
夕若烟安静听着,那是她道听途说却又不全知,却从未听他启开过的伤痛。如今讲出来也好,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剩下的,便只有开心了。
“母妃死时我尚年幼,父皇便将我养在了余妃膝下,同那时的八皇弟一同教养。余妃表面端庄温厚,礼遇下人,在人前待我视如己出,处处周到,人后却不管不问,甚至稍不遂意便严加苛责。那时我不得父皇欢心,在宫如履薄冰,纵使知晓余妃自来不喜我,却仍旧得在她身边苟延残喘,小心度日。后来,无意我竟发现余妃是当年杀害我母妃的凶手,我心恨极,便更加努力,在人前敛尽锋芒,人后事事做到尽善尽美,直到我长大成人,有了可以庇护自己的能力。”
一丝冰凉落在颈窝,夕若烟身子一僵,转瞬却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轻抚着,眸已是一片氤氲,尽显心疼。
顿了片刻,只听得北冥风又道:“后来我重得了父皇欢心,一日,我趁着四下无人,亲手结果了余妃,同样灌了她一瓶鹤顶红,替我母妃报了仇。我本是打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怎料父皇并未深究此事,对外只说余妃暴毙,着厚葬,然自那时起,我与北冥祁之间便隔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思及什么,他忽然一笑:“真是可笑,余妃杀我母妃,我却养在她膝下平白叫了仇人多年的母妃;北冥祁同我自来不睦,我杀了她母妃,人前还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真真是可笑!可笑的是人前的伪善,人后的算计,天家的威严,背后的嗜血。”
北冥风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双肩抖动不停,一下一下,却撞进了夕若烟的心坎儿,犹似有人拿着根根锋利的银针一下紧接着一下的扎着,那厢未及拔出,这边又狠狠刺下,当真是痛不欲生,连呼口气都疼痛不已。
她生在相府,自来有爹爹庇护,娘亲疼爱,从未担忧过衣食,亦不知苦为何物。料不到阿风出生皇家,却过得如此艰难,不大的孩子,又是如何在仇人的眼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想来,余妃午夜梦回想起自己亲手害死之人的儿子养在身边,不知该是如何的恨极了他。
可怜的阿风,母妃早死,父皇不喜,仇人陷害,兄弟相残,饶是身份尊贵,又是过得怎样的痛不欲生。
热泪盈盈滚落眼眶,滴在那金丝银线勾勒的五爪金龙的眼睛,威严的龙,凌厉的眸,如今却泛着盈盈泪花,似也在感叹天家无情,陪同心伤。
经久,北冥风抬袖胡乱朝着脸抹了一通,抬起头时,俊朗风逸的面庞不见丝毫泪痕,若非两眼通红,血丝满布,方才之举只当恍然是梦,梦醒了无痕。
凝着面前那张姣好面容梨花带泪,听得那一声“阿风”,仿似什么重重撞进心头,北冥风情难自控,伸手将她揽入怀,一时心酸涩,险险又要落下泪来。
“幸好有你,幸好是你。”北冥风收紧双臂,不止怜爱,更有感恩:“那日我在梅林遇见你,若非你不嫌我是个不用的皇子,若非你在你父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非我不嫁,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北冥风?哪儿还有我?哪儿还会有我们相爱,共结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