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回忆了一下当天看到的文字,仔仔细细思索半天,又觉得老师所说的,好像挺对的。父上言语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些隐晦的暗示。
与其父截然不同,德川信康并非什么有城府的人,所以当下很快便接受了这一说法,恍然拍手道:“原来如此!幸好有石川大人与母亲大人协助,否则我都一点没意识到!万一因此坏事,那可大大不妙。”
“正是!”石川数正言之凿凿,仿佛胸有成竹,然而脑袋却不自觉又一次低下去:“无论往日的织田,还是现在的武田,都不是德川可以单独抵抗得了的,身处战国乱世,暂时向强者低头,并不为可耻之事。但一定要先展示自己的价值所在,就算做犬马任人驱策,也要努力成为最凶恶的斗犬和最快速的骏马,这就是我家的生存之道!”
“只有最凶恶的斗犬和最快速的骏马,能够得到主人赏赐的上等饲料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壮,这样一旦局势有变,才有自保之力。”德川信康对这一席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所以下意识就流畅说出下半部分。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二代目,他理智上姑且能勉强接受这种带有自轻自贱色彩的逻辑。不过说出口的时候,仍免不了充满了屈辱愤懑的感觉。
生而为人,世上有谁是心甘情愿做犬马的呢?
德川家康、酒井忠次、石川数正,是从朝不保夕、战战兢兢、刀尖上跳舞一般的日子度过来的,所以他们这群中年人,能够充分理解“尊严”与“生存”之间的关系。
而信康这小子则不同,他认识字的时候,德川氏已经作为“织田信长的亲密战友”获得了不少利益与荣耀,境况大大好转了。
所以,这个深具自尊心的少年,将老师教导的话语复述出来的时候,是瞪着眼睛,涨红着脸,咬紧了嘴唇的。
这当然逃不过筑山殿和石川数正二人的察觉。
可是……前者眼中只有宠溺,对此只当未见,后者心事重重,完全无暇顾及。
虽然德川信康是完全看不出石川数正身上有心事的。
究竟是前者不够敏锐,还是后者太过老辣呢?
或许答案该是——兼而有之。
“但是……”德川信康生完气之后,马上发现还有一点想不通,“这跟主动联系武田胜赖有什么关系呢?”
筑山殿笑了笑,她并不答话,只是又一次示意石川数正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