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笑道:“此法或名没骨点染,也称不上什么新艺,以前卢鸿也偶有所为,不过不太常见罢了。或说似与不似,卢鸿倒闻古时大家曾道:太似则为媚俗,不似则为欺世。绘事之妙者,在似与不似之间耳。”
卢鸿此言说罢,场中众人,同时发起呆来。
虽然众人已经习惯了卢鸿艺术上的惊人天份,但这几句话,实在是超出了众人平日所想象的空间。唐人绘事,无不以逼肖为能事,从来没有想到这肖似背后地道理。今日卢鸿此言,一时惊警了众人。
尤其褚遂良、闫立本等人,这些年在书画之道上,用尽心力。但无论如何努力,总比照卢鸿的书画差得甚远。平日未尝不心有疑惑,以自己的刻苦,为何这画画出来,比卢鸿作品,气息便要差得许多。
今日一语惊醒众人,褚遂良先是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正是如此”;之后闫立本也明白过来,激动地拉住卢鸿道:“公子此说,直指我心!妙哉!妙哉!立本多年画艺难进,今日方知,便是执著在一似字啊!”
其他诸人虽然不似二人这般精于绘事,但也隐隐明白了卢鸿所说的道理。祖述笑道:“咱们小九不管做什么,总是要与别人不同。老黑也见过村人在瓶碗上画东西地,红红绿绿的,总觉得俗气逼人。怎么今天看小九这牡丹盘子,也是红绿相配,就不觉得厌呢?”
卢鸿笑着说道:“所谓大红大绿,大俗大雅。这俗与雅,本也没什么分别。前几日祖兄看那范阳班儿唱的村戏,怕也当有所悟吧?”
祖述连连点头道:“小九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前几天看了,还真有些意思。老黑已经与太常寺中几位前辈商量,现下大唐境内各地戏班都很热闹,新戏层出不穷。咱们便照着上古之时采风之法,派人采集民调,整理成篇。此事据说圣上知道了,都很欢喜。道圣世不闭民言,虽然有报纸广开言论,但民风所寄,不可轻忽,已经责成礼部与太常寺共襄此举呢。老黑说来,也有些进境吧?”
众人听了,也都笑了起来。唯有闫立本,抱了卢鸿画的牡丹盘舍不得放手,又不好意思直接抢跑了,哼哼叽叽半天才道:“卢公子,你看这盘子——”
卢鸿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又见旁边众人的眼睛听了褚遂良这话,全都变得贼亮贼亮的,心中暗笑,脸上却无比严肃地道:“嗯,此盘在初制之时便与赵大人商量过,若侥幸成功,便由赵大人献于圣上,以为盛世之贺。怎么,褚大人有何建议么?”
闫立本脸色一黯,还没说话,只听褚遂良又凑过来问道:“那两对梅瓶——”
卢鸿又道:“那对山水,乃是在下新居所备;那对仕女,拙荆下月便要迁来长安,因此欲以此为礼物。”
旁边一众,哑口无言,一个个抓耳挠腮。唯有李治看着那对仕女,眼睛一亮,神色中似有笑意。
最后褚遂良脸色微红地道:“唉,今日见了公子新绘这瓶子,实在是心中爱极。不知可否请公子再劳动一番,为我,再绘一件?这个这个,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