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奋地将双手攥成拳头,在胸前碰了一下,说:
“好,太好了,又是一个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全县唯一的单干户,终于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这是特大喜讯,我们要向县革委会报喜!”
“但是爹不加入,”我说,“我一个人,带着一亩六分地,扛着那犋木犁,还有一盘耧。”
“怎么搞的?”金龙的脸阴沉下来,冷冷地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爹说,他没想干什么,他就是一个人清静惯了,不愿意听别人支派。”
“简直是个老混蛋!”哥将拳头猛地擂到那张破旧的八仙桌子上,差点没震翻桌上的墨水瓶。
黄互助安慰道:“金龙,你不要着急。”
“我怎能不急?”金龙低声道,“我原准备春节前向常副主任、向县革委会献上两份厚礼,一份是我们屯子排成了《红灯记》,一份是我们消灭了全县唯一、也许是全省、全国唯一的单干户,洪泰岳没做到的,我做到了,这样,我上上下下都树立了威信。可是,你入他不入,等于还是留下一个单干户!不行,走,我跟他说!”
金龙气冲冲地走进牛棚,这也是他多年没踏足之地。
“爹,”金龙说,
“尽管你不配我叫爹,但我还是叫你一句爹。”
爹摆摆手说:“别叫,千万别叫,我担当不起。”
“蓝脸,”金龙说,“我只说一句话,为了解放,也为了你自己,你们俩一起人社。我现在说了算,入社之后,决不让你干一天重活,如果轻活也不想干,那您就歇着,您也这么大年纪了,该享点清福了。”
“我没有那福气。”爹冷淡地说。
“你爬上平台往四下里望望,”金龙说,“您望望高密县,望望山东省,望望除了台湾之外的全国二十九个省、市、自治区,全国山河一片红了,只有咱西门屯有一个黑点,这个黑点就是你!”
“我真他娘的光荣,全中国的一个黑点!”爹说。
“我们要抹掉你这个黑点!”金龙说。
爹从牛槽下摸出一条沾着牛粪的麻绳子,扔在金龙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