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非常嗜睡,但是每次合上眼睛没多久就立马惊醒。他盗汗现象严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是沈晾每天都执意下床散步,听旁辉说说近况说说他自己的家人。直到有一天,沈晾下床时踉跄了一下,直接瘫软在了旁辉身上。旁辉心惊肉跳地将沈晾搂住,放在床上,大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沈晾的双眼下满是青影,他靠着旁辉的肩膀,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旁辉将他的面孔对着自己,清晰地看清了他乌黑的眼圈和鲜红的血丝。旁辉惶急地说:“头晕?我去叫医生……”
“不用!”沈晾一把拉住了他。旁辉看着沈晾青筋凸起的手,忍不住狠狠咬紧了牙关。他抓住沈晾的肩膀,双眼深深看进了对方眼底。
“沈晾,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一直没有睡觉?”
旁辉没有叫他阿晾。沈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恍惚。那是困乏已极的模样。
旁辉咬着牙关,努力摇晃他说:“沈晾!你不能这样!”
沈晾缓慢而厌烦地将眼神聚焦,努力看着旁辉。他仿佛看见旁辉黑夜里的眼睛,看见旁辉给他一勺勺挖碎苹果塞进自己嘴里的模样。他张开嘴,开阖了好几下,才发出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不想……”
“沈晾!”旁辉大声怒喝。这一声几乎将沈晾从晕眩中震清醒过来。
沈晾固执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瞪着旁辉。
旁辉脸色铁青地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晾没有回答旁辉的怒吼,他一言不发,双目依旧瞪着旁辉。
旁辉被瞪得心烦意乱,几乎涌起了摔砸东西的火气。如果沈晾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睡觉,那么他已经有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入睡了!一个正常人,一个普通的正常人都无法达到五天五夜不睡觉,而沈晾甚至只是个重伤未愈的病人!旁辉的手死死抓着沈晾几乎瘦成了骨头棒子的胳膊。他知道沈晾从新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断测试自己的记忆,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回忆前一天的三餐已经是最简单温和的方式了。沈晾还尝试过惊吓、撞击,测试那能否让他获得记忆。他在日记本里记录自己做过的尝试,但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如果必须要失去记忆,那么他保持记忆的时间是多长?这是依靠他清醒的时间来决定的吗?如果他一直清醒,记忆是否一直就存在了呢?如果这是成立的,那么就证明他的短期记忆没有出问题,而是睡眠机制出了问题……
沈晾将他的猜测部分写进日记本,部分跟旁辉说了。旁辉有时候会选择性地将一些具有危险的念头的日子擦除——他给沈晾的笔是一支铅笔。这样一来,沈晾的思维就不会顺着“前一天的他”继续发展下去。但是旁辉没想到,沈晾还是开始尝试了,既没有将这项行动写进日记本,也没有告诉旁辉。他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看待旁辉的照顾的!
旁辉想到沈晾日复一日地问自己重复的问题,日复一日地在深夜忍受寂静和孤独,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就感到火气不断往喉口上冒。
“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旁辉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将那瓶盐水晃得险些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