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音格尔诧异。
“是啊,你们盗宝者应该和这种中州来的商人打过很多交道。”西京摇头笑了笑,“商人重利,何况他谋划的又是天下——所以你又怎能指望他在此刻留下来和我们一起送死?谋士只是谋士,杀人这种活儿当然是我们的本分。”
不等音格尔再说什么,空桑的名将抬起头,闭目静静听了听半空里风隼的鸣动声,仿佛在默默预测着这一回来临的有多少军队。越听脸色越是严肃,过了片刻,忽地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盗宝者之王,脱口:“有酒么?”
“酒?”音格尔诧异,“大敌当前,将军却要喝酒?”
“当然要喝!”西京扣了扣腰间那个空了的酒葫芦,长笑:“越是大敌,越要一醉!汀死后我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今日与破军一战之前,可真要好好痛饮一番了!”
音格尔看了他片刻,仿佛想从这个活了上百年的前朝名将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然而最终只是默默颔首,挥了挥手:“好。铜宫里自酿的‘大漠红’也算佳酿,希望能入得将军法眼。”
“好!”西京一拍光剑,大笑,“那就先来五坛!”
在空桑剑圣重开酒戒,在万里之外的风砂瀚海里痛饮的时候,绿水青青的九嶷郡里,那笙正在紫台青王的离宫内,在初起的暮色里,看着那一面空白的碑发呆。
望乡台上往生碑。这是空桑人追忆亡灵的神物,凝聚了千百年的血泪。那是有着无数“过往”的东西,一眼看去,那笙的视线就被那面空无一字的碑面吸引了,久久凝视。
“咿?”旁边的晶晶觉得无趣,拉了拉她的衣角,指向天上。
暮色已经开始降临了,然而霞光漫天,依旧可以视物。奇怪的是南方的天际,在天地交界的地方却有一线黑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正在地平线以下缓缓升起,在彩霞满天的夕照里显得反常的诡异。
但那个黑暗还很只有一线,被霞光漫射后看起来实在不明显,所以除了这个哑巴的小姑娘以外谁也没有多注意。连那笙也没有被这样的提醒惊动,还是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个光洁的碑面上……似乎有血泪交织而流,蕴藏着无数辛酸痛苦。仔细看去,那些血泪却又幻成了猎猎的战火,火焰里有无数人奔逃惨呼,纷纷倒下化为枯骨——那笙悚然一惊:这、这些景象,是在回放着上千年来云荒大陆上的种种惨象,还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难?
然而,她的手指一接触到碑面,上面的种种幻象就全部消失了,只有碑座下那个骷髅依然空洞地睁着眼睛。
那一瞬间,仿佛是幻觉、九嶷山谷深处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息。
“谁?”那笙吃惊地抬起头四顾,然而帝王谷里雾气重重,空无一物。只有黄泉瀑布不停奔流,逆着山涌向帝王谷,然后注入九冥——那一声森冷低缓的叹息回荡在风里,清晰地传入耳畔。是九嶷亡灵的叹息么?是那些即将进入轮回的亡灵,在为这个大陆生灵涂炭的悲惨命运叹息么?
她抬起头看向北方,忽然看到帝王谷黄泉之路的尽头腾起了一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