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康朱皮在清晨便决定撤退,退回代王城东南的大营后,根据变化的局势,义军接下来该去哪便成了大难题。
东有正在交战的鲜卑与刘弘,若短期内分出胜负,胜者无论是谁,都不会给康朱皮好脸色。
北面是虎视眈眈的代郡乌桓与中部拓跋鲜卑,康朱皮自飞狐道返回后,又按惯例展示了一番缴获的官军旗帜金鼓兵甲,希望能震慑这些不安分的乌桓索虏,但他们是否真能被震慑,还是会找到康朱皮的软肋上来撕咬,可就说不定了。
往南走,打败晋朝援军的前锋后,实际上康朱皮的南下可
能也不复存在了,数千兵马扼守在黑石岭至广昌一线,康朱皮再去拼死攻打,老兵可就要折损殆尽了。
唯有西面,雁门官军似无反应,而旧汉雁门仍属于三不管地带,是去旧雁门,还是去新雁门?还是干脆先上太行山,休养生息一番......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康朱皮深知他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做决定,且不说停留此处,朝廷官军还会源源不断赶来,况且打不下代王城,部队也缺乏稳定的根据地补充休养,光是伤员治疗都成了当下影响军心的大问题。
燃料不足,每天打来的柴有限,医工就没法有效煮水消毒纱布等药品。而无沸水,人群又聚在一起,在荒郊野外、破屋草垛休息,成天只能和衣而睡、露天而眠,最多修些公共厕所保证基本卫生,但其他卫生条件都难以保障,康朱皮每天都忙得不能洗脸、洗澡,更不要谈伤员们了。不少身体虚弱的轻伤员很快患上了痢疾,造成更多的非战斗减员。
清水亦不足备,虽然临河而扎营,但上万人马吃饭喝水都所耗甚大,洗手的水已然不足,医生总不能抛下病人来回跑,又不能把庵庐设置在水源附近吧?如果调拨人力去取水,警戒四方敌人的力量便会削弱,着实令康朱皮纠结。
于是,给伤员换药时,很多本就缺乏相关意识的医工、巫师便用一双不消毒的手,拿着不消毒的器具,给这个换了,又给那个伤员换药,大大提高了创伤感染的互相传播的概率。
历经几次苦战后,转进前备下的药品消耗速度极快,已经远远入不敷出了,很快连换用的纱布,清创的药膏都开始短缺。
医疗条件也十分艰苦,不少时候在夜间给伤员换药,要么利用月光,没有月光就得点干柴或松节照明,照明水平低不说,连燃料都紧缺,不少兵士索性为了同袍,开始去附近的村寨强征门板、草料和干柴了。
垂死病重的伤兵抱怨,辛劳疲乏的医生也在抱怨,已经严重打击了士气,若继续耽搁下去,万余人马驻扎在一处,饮食拉撒在一处,恐还要瘟疫流行,继续转进一事,已经刻不容缓。
于是,康朱皮再次组织了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的动向,本来他还想找杜胙和李丹英来谈医护问题,可他们实在太忙,只得作罢。
“康帅,咱们去打代王城吧,那城真大,打下来,粮草,兵马,金银,什么都有了!”
李阳跃跃欲试,还不停用胳膊去碰坐在一旁的王钧,催促他也支持这一计划,可王钧摇头不语,他的部众伤亡太大,很多老兵还在调养,短期内不准备苦战,再致折损了。
“不行,我军三面皆有敌人,此时攻城,万一打不下来,顿兵坚城之下,不是自入死地么。”
李始之亦表示不能攻城,李阳还想辩驳,康朱皮抬手制止:“三郎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我军明日便拔营西向,各社、队抛弃一切笨重不必之辎重,依次序而行,依旧是三郎为先锋,我做断后,麻地、赵桓为羽翼,有无疑问,有就马上提。”
众将见康朱皮决议已定,便齐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