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之始来,尘有条而散漫者,曳薪也;穗起而惊乱者,尘车来也兵少而尘散乱者,部伍不肃也;兵多而尘清者,部伍按行,将之令整也;尘埃左右前后起者,使人无常法也。军动而尘埃条条而起者,不散漫,军止而尘亦止者,此皆大将威德行,部伍整肃故也。
——《虎钤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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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帅,还在刮北风啊,咱们是没法火攻了。”
亲卫张甲吮了下拇指,在风中举起,依旧是向北的一侧迅速发凉变干,证明了风向。凌冽的北风夹杂着草籽与沙土,吹拂个不停,如冰冻的利刃般切割着春天延怀盆地上的万物,对于正坐南朝北的康朱皮来说,原定的火攻破敌已然不可能。
“我知道,放火可不是要烧自己眉毛,等阿矛侦察回来,再做定夺。阿呜。”
前世自己旅游时就来过稍远一些的坝上草原,当时的夜晚就已经够冷了,可比起现在的疑似小冰河期,还是小巫见大巫,康朱皮冷得裹紧了狼皮斗篷,还差点打出一个喷嚏,便赶紧用手捂住。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如乳汁一般皎洁的柔和月光倾注在大地上,能见度相当好,康朱皮捂着嘴,向着北方张望,亲兵队警惕地环绕在四周,战马皆用布裹了足,卧在草地中,以防被人察觉。
之前俘虏的供述没有错,的确有一大股鲜卑骑兵跟在他们后面,仅仅数十里的地方,大约在溃退的鲜卑兵逃回通报的同一时间,他们就发动了疯狂的追击,为了拖住鲜卑人,康朱皮故意留下了马迹,还让骑兵队缓行以节省体力,让鲜卑兵不至于跟丢。
这一计划十分危险,鲜卑兵肯定被康朱皮白昼进行的疯狂攻击激怒了,不顾马力与距离,狠狠地追了好一会,最近的最近的时候,康朱皮都能望见夜空中有大鸱鸮在翱翔盘旋,似乎在期待享受战斗后的饕餮盛宴,远方更有烟尘激荡,尘高浓厚,浑浑而起,远远胜于康朱皮骑队所扬起的烟尘。
而且不仅是正后方,左右两侧的斜向后方也有条条烟尘升起,应该是鲜卑人一边追击,一边分出了包抄部队,准备堵截康朱皮,其烟尘规模之大,都无需康矛根据烟尘规模来推断数量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敌人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根本不能野战对决,只能庆幸康朱皮决策果断,大家走得迅速,马匹又充足,否则被愤怒的鲜卑人黏上就危险了。
鲜卑人追了很久,康朱皮前方的鸡鸣山都变大了整整一圈,暮色已深时,他们才停下来,烟尘渐渐散去,康朱皮便留十几骑牵着备用马,拖拽着预先准备好的树枝继续往南,装出他们还在逃离的样子,其他部队就地停下,人不解甲,不扎营,只吃些干粮,轮番闭目养神一番,准备夜晚突袭。1
过了会,学着狼叫以避免亲兵误伤的康矛终于溜了回来,他吐掉嘴里含着的木棍,咧开嘴,低声笑着和康朱皮比划,把鲜卑人的布防信息一一说出:“部大,他们扎营扎的不好,只靠三道哨兵线做防卫,但那些人都累了,我能望见好几个哨兵在火堆边瞌睡,不怎么警觉。”
“好,画营地的图。”
康朱皮三两下拔掉脚下几块杂草,露出点裸露的泥土,把矛柄递给康矛,让他画个鲜卑营地的简易布防图,康矛便边画边解释。
“那帮子索虏,扎营的手艺差的要命!”
跟着康朱皮的亲兵总是能学些“新话新词”,康矛也不例外,他现在张口满口都是“索虏”、“索虏”,再过段时日,估计“胡说”、“胡扯”都会讲了,毫不犹豫地鄙视了鲜卑人的筑营技术后,便解释道:
“他们营寨乱扎,部大你看,他们几乎就是找了处背风的洼地,就敢在里面扎帐篷,也不修栅栏,不挖壕沟,只在四周插了些长矛作屏障,人数倒是挺多,我看了下,大约有二三百顶帐篷,当有七百到千骑左右,可不警惕又有啥用?我摸过了两道斥候线都没被察觉,看得分明,他们把马驼和大车尽数放在营地当中,应该都用绳子拴在木桩上,连马鞍都卸了,也没留奇兵,咱要是夜袭,他们根本连解马的工夫都没有。”
“千骑?好像超过了渠帅该有的规模,装备如何?有没有旗号之类的东西可供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