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晋律,叛国叛塞或无故降敌者,父母妻子皆没为官奴婢。”
“无错,想不到康郎君对大晋军律十分熟悉啊!”
“不止,自部曲将以下官将亡故,无论是力战殉国还是病亡,其妻不许守寡,一律改嫁他家兵子。”3
说到这,康朱皮长叹一口气,又想到与李始之长兄在雁门的那番交流,不禁摇了摇头:“皮将军,晋廷官军挺惨啊!平时两地分居,父死子继,殉国了家人也不会有好的归宿。”
皮初同样叹气:“王法如此,不然儿郎们岂不都亡籍了,谁还做兵家子?”
说到这,皮初为了改善气氛,选择拍康朱皮的马屁:“想到康郎君的好手段,熟悉大晋王法是应当的吧!郎君把两郡士家兵籍尽数焚毁,一下子便抓住了他们的要害,自此以后,他们恐怕都将为康郎君前锋陷阵了!”
打下二郡,查抄府库后,康朱皮特别捡出了所有广宁、上谷籍士卒的兵籍,在俘虏们面前将籍册尽数焚毁,以此向他们宣告:
“从今日起,从你们这代人开始,你们的儿孙想当兵就当兵,不想当兵,也可以干别的事,读书,做工,种地,从商,什么都行。不过,我也诚挚地邀请诸位加入义舍,加入我的军队,共吃一釜饭,靠你们的刀枪技艺为新的事业征战。而与之相对,你们的家人将作为军属而免去一切税役,同时一样能得到田土与耕牛的使用权,与其他义舍男女一般无二,当你们服役了足够的年限或不能再战,就可以退役。而无论是服役、退役还是殉职,家人免税役的待遇都会持续到你们的后代长大成人,若不幸没有后代,会有孤儿被安排过继给诸位,以继承香火。”
绝大部分的小兵和下层军官都参加了义军,也有人选择先加入义舍,看看康朱皮是否真的会贯彻他的许诺,也有人为了表忠,自告奋勇替康朱皮劝降剩下的人。2
皮初正是通过与他们还有医工的交流,对康朱皮的性格与为人有了大概的判断,才敢以囚犯的身份,进行今天这般大胆的对话。
“康郎君,你的计策很好,兵士们焚了籍册,的确可以不再做兵了,可还能去哪呢?总不能放下康郎君许诺的田土,去做别人的奴婢吧!”
皮初露出遗憾而真挚的表情:“但那样还是很好啊,若老兵我没有娶妻生子,或者就是上谷本地人,我可能还真的就跟随康郎君的旗帜了。”
“说到底,皮将军还是不肯降我。”康朱皮笑了,摇了摇头,读出了皮初话外的意思,接着说:“我倒没想那么多,什么焚了籍册,断了别人后路之类。我只是觉得,如今之世,贵胄之子恒为贵胄,兵之子恒为兵,农之子恒为农,若生在钟鸣鼎食的世家,则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抵达他人一生难得之地位,若生在那兵家农家,纵是天资聪颖之辈,亦会被税赋徭役所困,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前者项背,凭什么,就凭前者家世好?此等恶法,不废它作甚?”
皮初略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皮将军,”康朱皮又说道:“你应该
知道,有许多兵家子在十一岁应募之前就背井离乡,跑到这天高洛阳远的边地来避兵役,对吧?”
“是的,康郎君对官军了解很深啊。”
“过奖了,边郡的许多雇工佃户,乃至乡学县学里的都养穷儒,不少人就是内地的士家子,他们离开父母,可能终生不能返回故土,为得不就是逃役?可皮将军你可知,他们不少人却自愿加入了我的军队,难道我这里就不是服兵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