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专门告诉他们,说自己已安排了一流剑客死士去朱皮坞,准备刺杀康朱皮,就算不成,也足以使康朱皮派系陷入混乱与惶恐中,此时乌桓突骑与郡兵再突然杀到,必使“妖贼”人心惶惶,不战自溃,纵使交锋,士气已沮的鸡鸣山乌合之众岂能与堂堂之官军对敌?必然土崩瓦解,一举成擒也!
康朱皮虽不知陈非计划,但此刻猜也能猜出大概,便扬鞭一指:
“此辈不过公报私仇,官军当以公战,焉可私斗,官军不思护太平,反而来害民?我等不趁乱击之,更待何时!”
康朱皮话音刚落,就猛抽马鞭,一如既往,身先士卒地冲向敌阵。
亲兵骑从紧随其后,赤玄鸱鸮旗被疾风撑得舒展开来,上百战马奔腾而进,数百马蹄溅起泥土,骑士们刀矛齐举,刃光与甲光连成白茫茫一片。乌桓山民们则分成两队,护住康朱皮骑队的左右翼,弯成一张劲弓,将康朱皮本队这只利箭劈向敌阵。
两个步队亦下马列阵,各扛长矛,尾随骑队,大呼突进,不需要队形多紧密,只要跟上骑兵就行,这是李阳等上党山中老农想得办法,让步兵跟随骑兵突击,对付那些在混战中失去速度的敌骑,定有奇效!
手鼓与唢呐声同时炸响,杀声与蹄声宛如惊雷,数百步骑攻势如虹,让令晋军的部曲督与乌桓突骑督心中大骇。
他们正在忙于击溃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乌桓马匪团,看到远处有人来,知道应是康朱皮的人马,但那些人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突击官军,部曲督可是七品官,与许多县令相等,骑督等级更高,与不领兵的太守品秩相等!你们居然胆大包天,一点都不怕,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朝廷么?这是要造反么?
郡兵被那些该死的乌桓山民纠缠,一时半会间来不及调整部署了,乌桓突骑倒是不愧为天下精锐名骑,迅速反应过来,从土坡上分出大队人马,放平长槊大枪,成了对冲之势!
左翼的莫护跋军先一步接阵,祁种民虽然与康朱皮之前有仇,但这几次斗战都出了全力,完全尽了盟友义务,令不少康朱皮的手下对他们的印象大为改观,尤其是那些没有参加过桑干河暴雨夜战的新人,只有康朱皮还疑心未散。
此刻祁种民亦是一马当先,冲在莫护跋军的最前面,她仗着所骑是姐夫拓跋猗迤汗送给她的大宛骏马,即便披着厚重的牛皮具装,亦能飞驰如急电,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迎面冲来的一骑,对面那乌桓骑亦持长马槊,披铁铠,头上的赤色胡璎抖个不停,槊尖铁刃寒光闪闪,择人而噬,势要一击把祁种民击坠。
她双手握住丈八长的鲜卑马槊,双脚踏住已在鲜卑贵人近卫中流行了几年的铁马镫,整个人向后紧贴高桥马鞍的后缘,两马交锋只一瞬间,她肩腰发力,一拨一抖,隔开对面扑来的马槊,令它连自己的铠甲都没划到就片开了,回手便抖出如惊雷般的一枪,正中对方护甲薄弱的脖颈,把这个重装的乌桓突骑勇士一击挑落马下。
没有欢呼,没有喝吼,沉默的祁种民带着她的莫护跋军与晋军的乌桓突骑激烈碰撞,每一刻都有骑兵被击落马下,非死即残,侥幸生还者也旋即被奔腾的骏马们踏至不活。
但落马者明显以乌桓突骑为多,更精锐的莫护跋军,很快就粉碎了乌桓突骑们的冲锋势头,把战斗拖入了更激烈血腥的混战。
祁种民或持马槊横扫,或抽战斧左右劈砍,她仗着自己甲坚刃利,身高臂长,一往无前地驰突,她依旧沉默,如一座漆黑的雕像,却时时刻刻在大开杀戒,所过之处皆是被劈穿头盔,打碎胸腹的落马者。
另一边,康朱皮军也和晋朝郡兵接战了。
“当我者死!”
康朱皮大吼,发泄着肾上腺素喷涌带来的兴奋之情,他刚才与敌骑迎面对冲,对方矛尖距离自己只有咫尺,在此生死瞬间,康朱皮磕开对面的矛杆,顺势分鬃直刺一矛,先中敌骑,铁矛头与铁甲叶激烈碰撞迸出火星,暴烈的反冲击力震得矛杆抖动,让康朱皮顿觉手臂酸麻,若无马镫马鞍相持,整个人都要坐不稳了。
康朱皮甚至看不清被他击坠马下的目标是死是活,战马就向前疾驰,将视线两旁的一切飞速倒退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