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发泄与辱骂没啥意义,又到了康朱皮“展现格物致知”的时候了,根据调查分析,平原部落大人与山民的矛盾已经难以调和了,但他没打算单纯靠煽动仇恨的方法来鼓动山中乌桓,而是不厌其烦地分析起来:
“乌桓山民穷,平原乌桓富,众人皆知,但我得让山民们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了解谁是他们的盟友,谁是他们的敌人。不然打赢乌桓大人后,山民抢够了继续回山里做土匪,或者变成新部落大人,我怎么收编?”
康朱皮有意引导着“忆苦工作”,引导着山民们,特别是那些从平原乌桓大人处逃亡的牧民的思绪,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回溯。
凭借胡汉互市,替汉王朝当兵,以及积攒劫掠和畜牧所得,原本出自“有勇健能理决斗讼者......无世业相继”,也就是不能世袭的乌桓大人们一度空前强大,直到曹操北伐才遏制了势头。现如今虽然乌桓再不复当年鼎盛,精兵也多被晋朝禁军、边军招募,但部落大人与普通乌桓牧民的力量对比已极为悬殊,原本的氏族部落社会已不可逆的解体,只有在荒山草甸中才能找到桓真人这样半牧半匪的氏族公社。
中原王朝给乌桓酋帅授官划地,开放互市,乌桓大人也主动学习汉人,不再住穹庐,逐水草而居,而是修建起雄伟的坞壁,圈了大片的农田和牧场,搞起了农业和定居畜牧业。
牧场被乌桓大人们圈定后,大量的牧民无处居住和放牧,特别是在漫长的冬季里要吃草,全家老小也得有地方过冬,若不想冻死饿死,就只能依附部落大人,靠租或买部落大人
的牲畜生活。
同时,牲畜一旦集中,劳动力就大量富裕,“一千只牛羊也是这么多人放,一百只牛羊也是那么多人放”,大量无事可做的牧民就只能仰部落大人的鼻息而生存,进而让部落大人们更方便地剥削。
说到这,康朱皮便问那些乌桓逃奴,他们原本交多少税给部落大人?
一听这问题,逃奴们想到苦日子,纷纷打开了话头:
“每养十只牛羊,部落大人就要一只,你不养牛马,打猎的话,每打一只猎物,无论大小,部落大人都要拿一只!而且这还不算完,部落大人要找人巡逻放哨,就收我们的牛羊或者奶渣来供养!”
“部落大人要养可薄真、胡洛真(马夫),还养折奎真(诗人),他们穿的衣服,吃的粮食,也要我们交牛马供,皮子供。”
“我和秦人做生意,卖些牛马,每卖一匹,部落大人也要抽一头的钱粮走,说是什么部落大人替牧民找场地、找销路、找秦人的官担保,所以要拿这么多,我也搞不懂为啥这些值钱,只知道交不起,就穷得没法了。”
有常年呆在谷里的山民此刻难以理解:“我以前还不知道,你们怎么交这么多,那怎么活得下去!”
“每个邑社,每个牧团,每个穹庐之间都一样,每个人都是勇士,凭什么要给他大人缴皮毛猎物?”
“凭什么,部落大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听老萨满讲,以前还不是各勇士都同意的人才能做头领,哪能阿爷是部大,儿子就是部大,做点小事也要收这么多牛马的部大,你们不选他做部大不就好了!”
祁家逃民听了嗤笑,逃奴们也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