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了那天主簿侯儒仅带二十骑就驱散了上千饥民的场景,更体会到了许多文家部曲临终前的恐惧。
“不要啊!”赵桓的队友终于忍不住了,有人惨叫一声,拉开了崩溃的序幕,兵士四散而去,王钧拼命拿棍棒约束,却根本抑制不住溃逃的势头。许多人往后倒退的速度,甚至比他走正步的速度还快,大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几个人撞在一起,在地上滚做一团,还有兵士被吓得趴在地上磕头乞饶,口称“康神仙饶命”、“康战帅饶命”不止。
一个声音也在赵桓脑海里不停催促着“快跑、快跑”,但他在破亭一棍子敲倒食人老头的那股劲头却突然涌了出来,伴随着“跑了不就给康神仙丢人了么?”的告诫,还有康朱皮,纠结之间,赵桓居然稳稳地站住了,没有挪窝。
“不许退,稳住!”
赵桓大喊起来,他选择去阻拦那些逃命的队友,也想以身作则,告诉战友们面对骑兵冲锋,也可以不崩不溃。
当然,赵桓的行为不过是杯水车薪,丁队的崩解势头已经不可阻止。相较于溃不成军的丁队,甲队也就多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他们直接面对骑兵冲锋的一排兵士也忍不住的后退,阵形亦有崩坏的趋势。
李阳则冲到队伍最前面,不停地朝着骑兵们蹦跳招手,急得满脸通红:
“战帅,快停下,儿郎们撑不住了!”
“后队右转,前队左转!停唢呐,停唢呐!”
随着康朱皮急促的命令,催命的唢呐声戛然而止,骑兵队分成两股,从距步兵二三十步的地方开始减速转弯,避开乱冲乱跑的溃逃步兵,朝两
侧驰骋而过。骑兵队毕竟有围猎的经验打底,又是“突击”队友,并没有下死手,而是见势头不对就已减速,才没有造成真正伤亡。
望着还未与骑兵接触就已溃不成军的丁队,和明显士气沮飘白旗的甲队,还有身旁各种面露窘态的骑兵,康朱皮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骑兵练得太好?不见得;步兵练得太差?好像队列已经可以了,但暴露出的实战问题不是一般大。
幸亏康朱皮记得些许禁军步兵阵的细节,杜老兵也提过类似的情形,按葛公的练兵法,步兵结阵时应疏密有致,最好是“队间容队,曲间容曲,卒各居地两步”。
解释一下,也就是说,从小卒到大队,各个步兵战术单位之间都要保持间隔,间隔大小以能塞下同等规模的战术单位为标准,例如五十人队与五十人队之间的空当就要能放下第三个完整的五十人队。五十人队内部的十人队之间,也是一样留空布置。至于单兵之间,则每个人各占两步地,约合后世的一米半左右,即两战友之间留有一米多的空隙,足以供其他战友通过,又不至于间隔稀疏,被敌人所乘。
按杜老兵的说法:“打仗时,兵士们得前后轮换,不然披甲久战必然疲乏,有时则要后队补前队,几队合为一队来抵御敌人先登陷阵,故非得预先留空不可,否则前人退不后,后人进不前,非得大乱不可。”
本着葛公的东西不用白不用的理念,平日训练步兵,康朱皮就按此要求来排阵,上阵具体有多大用,如何有效演练尚不知道,此时却在另一个方面已经起了效果——许多慌乱的人借着间隔空隙就一哄而散了,没有挤作一团导致踩踏事故。
若是按康朱皮前世军训走正步与对步兵方阵战术的简单理解,让五十人肩并肩地站成什么密集队形,这一乱,非得踩死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