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非矣,圣天子闻说上谷灾荒,惊且悲,言黔首何不食肉糜以自救,为之郁郁寡欢,许大赦灾民。满朝皆赞我朝圣天子仁德无匹,三代以下,未尝有闻,这非乐事否?”
突然,宴会厅一角响起声巨响,还传来颜郎君的哀嚎声,原来是赵阿佳听说家乡上谷郡灾荒,正倒酒的她顿时忧心父母弟妹,一个失手没拿稳,打翻了酒壶,一壶热酒全浇到颜郎君的身上了。
骇得赵阿佳花容失色,她都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咯地打颤,急忙拿起手巾想要为颜郎君擦拭酒汤,余光却瞅见主人的眼神冰冷地落在自己身上。
“饶……”赵阿佳的心似乎被什么紧紧一攥,一张嘴声音却卡在嗓子眼里。
她看见主人的视线投向了门口的守卫,她仿佛坠进了冰窟,紧跟着,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守卫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发髻,架住了她的胳膊。
“饶……!”赵佳颤抖着,拼尽全力的想要呼喊——只觉得脑后咚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崇举起酒杯,懒洋洋地说“小跌宕尔——奏乐。”
在座无一人替赵阿佳求情,只有颜郎君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有些慌乱的他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眼睁睁地看着石家的侍卫将那姑娘拖出厅堂。
过了片刻,他在丝竹之声中听见一声刀剑鸣啼,还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颜郎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驸马都尉王敦“解围”,他满不在乎地喝完杯中酒,挥挥手:
“石太仆杀自家奴,关颜郎君何事,速去更衣,勿要扰了今日雅兴。”
与此同时,上谷郡,赵桓的家中。
“阿爷,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不要扔下我一人啊,不是昨夜还说好了,咱还要一起等阿姊寄钱回来么,你不要偷懒啊!呜,阿爷你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数,哇啊!”
赵桓的父亲僵硬着身子,趴在稻草中,已经不再动弹了。
几近精神崩溃,眼泪横流不止的赵桓撕心裂肺地哭着,徒劳推搡着父亲的尸体,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也不知哭了多久,赵桓只感觉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才红着眼睛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着,拖着父亲的尸体,再一次来到那处“埋葬”他母亲和两个妹妹的陡坡。
这次赵桓实在没力气下坡去烧了,他只是点燃了父亲身上的枯草,看着父亲的尸体在火中开始一点点萎缩,一言不发地拄起拐棍,朝着鸡鸣山的方向走去。
走啊,走啊,在寒风中赵桓一步步走着,一路上尸骨相望,有白骨,有枯尸,有刚死的人,刚死的人和他父亲一样,肚子鼓鼓胀胀,还能瞅见黄绿色的肠子,那是吃多了干草根与枯树皮,连汤都煮不动的人才会有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