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啖猪肠的部曲将,就算五郎君起了夏名,也改不了夷狄之本,都是些胡虏,兽面兽心!”
“是啊,想我等五部匈奴贵种,那可是日月所生,天地所置,祁连神之骄子!竟要与此等奴仆并驾齐驱,同为大都督效力,真是可恨,可恨!”
康勒能听懂些洛阳话,单看那些匈奴贵族的表情,也晓得他们没什么好话,但此时人微言轻,又改换了门庭,为了那金银财宝和将来的好日子,康勒只能低头默默受着。
也不知道康部大怎么样了,康勒想到,康朱皮那天晚上最后一次给康勒及其部曲分了粟粥后,就再也没和康勒讲过一句话,或许他还在生气?
康部大是个怪人,从前康朱皮也就是米大巫身后的小跟屁虫,和大家一起种地、喂猪、放羊、打猎还有打架,打输了就回家找漂亮姐姐撒娇哭鼻子,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但去年冬天害病后,康部大除了还是一样缠着他义姐米大巫外,整个人完全变了,变得识字,变得勤奋,变得突然懂了中原人的好多故事,让乡亲们的夜晚不再枯燥。
最重要的是,康部大变得“自信”起来,
他再没有和大家一样,看到中原人的豪强就会在心底产生无法抑制的畏惧、羡慕与自卑,康部大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们,就像康部大再也不怕羯人老巫师。但康部大虽然不怕豪强,却让连以歧视杂胡闻名的李慨家也成了朋友。
康部大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康部大骂你,只会因为你真的做错了事;就算有钱了,还是和大伙儿一块吃着难咽的饭菜;有战利品,他不仅不多拿,还一定要把最好的刀剑铠甲授予真正的勇士;打仗受伤的乡亲,因为伤口腐臭流脓,在那奄奄一息,不是亲戚都不肯去照顾,康部大就带着米大巫去看护,一直忙到天亮。
大家都很爱戴他,因为他除了真的不如匈奴大都督有钱外,以及对羯人管的是有点严之外,什么都好。为什么康部大能做到这些呢?连那些平常和羯胡习惯大相径庭的的中原人,康部大都能像亲兄弟一样对待,甚至还教那些中原人学中原文字,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中原人。
康勒想不通其中缘由,或许真是米大巫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密特拉神赐予的礼物?那密特拉神能不能庇佑自己呢?我要不要想办法也给密特拉神立个圣火坛,放上些祭品,祈祷自己将来有好运呢?
就在康勒胡思乱想时,刘渊那边也在讨论康朱皮。
“那康朱皮三番五次拒绝阿爷的好意,着实可恨,要不?”刘渊的长子刘和,一个身高臂长的中年人,听完刘裕的汇报,凑到他父亲身旁,手横成刀,做了个往下虚斩的手势。
刘渊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兄,若要是个豪杰拒绝阿爷的招揽,阿爷就要下杀手,以后谁还敢来新兴郡?你不要学洛阳中原人世家,为一点鸡卵大的小事就要杀人。”
不远处,一个匈奴贵族摩擦着双手,望着刘和,不怀好意地笑道,他大拇指还戴着射箭用的玉扳指,食指又有常年写毛笔字形成的茧皮,身形同刘渊、刘和一样魁梧,正是刘渊的四子刘聪。
“嘿,你还敢教训你大兄?玄明,以为我不懂么,只是那康朱皮着实可恨,连我等的礼物都不要,这算什么?传出去,不是损了阿爷的名声?”
刘和听了,立刻对刘聪怒目而视,两人正剑拔弩张之际,只听得刘渊轻轻拍了两声手,便一齐停下话头。
刘渊既没有批评刘和,也没表扬刘聪,只是缓缓看向刘裕,问道:“五郎,你觉得康朱皮此人如何?慢慢讲,细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