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太原王氏”的王瑰、王梦都说过,他们这些长着酒糟鼻的远支都不被看作太原王氏了,更何况是王钧这个不知哪一支的孽庶子的孽庶子,都不知真假,太原王氏怎么可能收留。
没奈何,王钧就从小做“佣丐”来奉养母亲,主要替人烧墓砖,一进砖窑就得在猛火炙烤的环境里待上三个时辰,每日都汗如雨下,身心俱疲。但他不放弃读书,烧砖的窑洞离乡学不远,王钧赚的钱除了持家,就是在没法蹭课的时候,请读书人帮自己抄几本书来读。
但郝散变乱后,王钧的艰苦生活居然也不能维持。王钧的母亲被杂胡辱杀,所抄书籍都被贼人当柴烧了,自己被赶着去蚁附武乡城墙,侥幸活了下来。
由于王钧整日劳作,有些气力,又与郝散有深仇,更兼识字,便被康朱皮收入亲兵队。见王钧喜好读书,康朱皮便把李始之送给他的《毛诗》转赠给驴儿,王钧爱不释手,几乎每天都翻来覆去的读。
在回去的路上,康矛还分享亲兵队其他成员,如何模仿和辨认动物叫声的秘诀,大家忍着睡意,此起彼伏地学着狼嚎鹿鸣兔子叫,场面气氛非常愉悦。
上党太平后,康朱皮即暂停了晚上讲故事和教人认字的活动,只把几个孤儿送到李家堡中跟着其他幼童一块读书开蒙,理由是要勘察新获土地——上党的豪强们已经在迫不急待地划分蛋糕,仅李家就扩地百五十余顷荒熟土地,占了大片山岭。
为感谢康朱皮救命之恩,李慨还大笔一挥,说本来答应借康朱皮九十部曲一个月,结果......算是违契,得罚十倍,白送给康朱皮五百亩地,又主动代替“啥都不会”的康朱皮到处去扩地占田,真的“弄”到了分布在各县的一千五百多亩荒熟土地,把康朱皮也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庄园主,一跃而成东河沟最强的地主。
康朱皮先是每天早出晚归“清查”这些土地,统计作物和亩产,观察附近地形,又沉迷于在清完土地后带着亲卫队到处打猎以“改善生活”,怀有秘密目的康朱皮还婉拒了李始之来一道打猎和出借猎犬的建议。
在最开始,康朱皮最想的练兵法还是他更熟悉的军训式队列训练,以此强化部曲纪律性,寻机打散部落结构,但大部分羯胡小帅都忙着括地搜山拿田去了,谁还每天过来站军姿走队列?
这便是渠帅和部落大人的不同,渠帅一般只在军事行动时期或纠纷过程中享有对小帅的指挥权,现在郝散被消灭了,小帅们自然没有听康朱皮指挥的义务了,顿时就作鸟兽
散。如果是部落大人,对小帅的指挥权力便可以延伸至平时。当然,那些小帅们和部落大人之间本来也有血缘或拟制上的亲戚关系。
况且现在粮食也不支持大部队高强度训练,农田被郝散祸害的厉害,之前从贼人口中夺来的粮食很珍贵,不宜再浪费了。更何况许多义军是农民出身,时至八月,正是该种麦的时候,他们要半夜起来用酸浆水浸渍麦种,在黎明前有露水的时候种下,以防止干旱;再把土踏实,又要锄麦,避免麦苗过于稠密影响生长;锄了麦后还要除草,又用酸枣树做的“棘柴”,也就是一种类似扫帚的农具往麦根壅土。农民不仅要种麦,有马的还要准备苜蓿,还要收割芜菁,备为冬季的辅食。
大部分农民不像康朱皮有空闲时间可以“上弩...正缚铠弦...习射弛竹木弓弧”,现在康渠帅借着平叛,摇身一变成了坐拥千亩田地的庄园主,附近县的很多贫农都主动跑来给他当雇工佃户来讨点饭吃,自然可以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并不愚蠢,至少知道要吃饭,如果康渠帅在练兵的同时,不能保证明年有饭吃,那便不会参加训练。
当然,康朱皮也懒得在没有稳定根据地——上党离洛阳、太原、邯郸这种世家扎堆的地方过近了,又面临不知何时会爆发,但一定会爆发的天下大乱的背景下再扑在田地里做一个安居乐业的地主。他不仅没有抢着种地,甚至还便宜地半卖半送了五百亩土地给李俭的族亲,假装是投效,实际是换了十几万金属硬通货及用于抵价的丝帛、布匹、牲畜,交给匐勒与支禄二人,让他们马上组建马队去附近粮价尚低的郡县,购买大量粮食与种子,以应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