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山后,康朱皮眼前所见,比上次打范氏坞还来得荒芜,许多先前还有人烟的村庄,现在都沦为一片火烧马踏后的废墟,衣衫破烂的枯骨散落一地,野狗与鹰隼在残垣断壁中游荡,被大队经过的义军驱离。至
于其中的百姓,腿脚好,跑得快之人早就去城中或者山里避难,至于不走运之人,其命运也不难想象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在旷野上疾驰,康朱皮没空听有些亲兵“如果早些下山就好了”的议论,他很快就捕捉到第一个猎物,一支不太大的鲜卑氏族,却居然胆大到把坐骑在一处山丘上散放,而大部分游牧战士们则干脆在蓬车与散乱的穹庐间玩赏战利品,煮食肉奶,凌辱掳掠来的妇人。
上百名义军骑兵在阿爪的带领下突袭,射出几轮箭矢后挺着长矛杀入穹庐间,绝大部分鲜卑战士立刻拎着好不容易抢来的战利品抱头鼠窜。
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能来得及抢到坐骑逃亡,就被冲杀而死或者生擒,只有一些好手和看马的哨兵,见势头不好,便头也不回地抛下氏族同胞,一溜烟地跑远了。
康朱皮踱马进入穹庐,没有亲自冲阵,他觉得应该慢慢锻炼部下独自指挥的能力。阿爪的突袭效果很好,己方伤亡可以忽略不计,这个中等氏族便崩溃了。
一些强壮的鲜卑战士都来不及披甲便被擒被杀,只有那个鲜卑酋长并他四个血亲或义兄弟拼死反抗,结果当场就被射倒二个,生擒三人。
“把索虏都捆起来,俘虏无论夷夏都放了,对了,告诉他们我的身份。阿矛,派斥候,快些!”
康朱皮抓紧时间派出斥候,打扫战场,喝令把人分作被鲜卑人掳来和鲜卑人两堆,前者安抚而后者看管;收集全部大牲畜,鲜卑人的战利品原封不动装在大车上,用鲜卑人自己的马拖去预定地点,不必爱惜畜力。康朱皮预计一切顺利,就能得到不少鲜卑人马匹,所以现在哪怕累死一些,也不打紧。
穹庐里此刻哭声不绝,大部分哭声源于那些从沦为鲜卑人奴隶命运中得救的人。他们失去了家园,亲人或被杀或被离散,一路上又被鲜卑索虏无情地虐待,仅随便给些吃喝以维持不死,肆意地咒骂、殴打、鞭笞、凌辱,像牲畜一样白天被驱赶,晚上又被关押,精神本已低落到谷底,大部分人都已经麻木了,突然今天来了一群兵,不仅杀散了鲜卑人,解开了他们的绳索,还有好心的兵士一边念叨着听不懂的怪话,一边掏出干粮分给他们充饥,感觉有如被神仙和祖宗庇佑,得出生天,又想起生死未卜的亲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部大,部大!”大略点完所救下的汉胡黔首,康武便提着刀跑来找康朱皮:“我看过了,被索虏抢来的都是青壮年少男子和妇人,半个老人和幼童也无!问他们老弱去哪了也不讲,呸!”
听着连绵不止的哭声,康武连唾了几口,恶狠狠地盯着被绳子同样栓成一串,灰头土脸,有如他们先前从各地掳来的人一般目光呆滞,茫然地等待自己命运的鲜卑俘虏们:“不如都杀了,活着浪费粮食,让我来吧!”
正在思考下一步向哪进攻的康朱皮想也没想,便习惯性的准备抬手下令,复读他一贯的“不杀俘虏”。见状,文煜便赶紧凑了过来,“教训”康武:
“你又要让康帅为难,哪能随便杀俘虏,要公审,公审你晓得不!那些牧人,得细细筛选,分出高低贵贱,为康帅所用!哪能一股脑全杀了?”
“还公审,你看看咱有空公审么!”康武反唇相讥。
康朱皮只望了这俩人一眼,便立刻抬起手,用力向下一挥:“不审了,凡是不主动投降的虏酋,只要带的俘虏有雁门本地人,有妇孺,便是罪人,连同伴当和血亲兄弟,都统统砍了!从被掳的男女或氏族里的奴婢中挑几个,让他们也来杀!阿武手脚快些!”
“好嘞!”康武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十分瘆人,连文煜都跟着笑了起来,康武转身,掂着刀,迈着大步,就朝俘虏而去,照着康朱皮惯教的话嚷叫:“你们这些虏酋,狗屁羊真,看阿爷我一个个把你们送上天!”
“等等,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官军都不敢杀我!”
有个俘虏见凶神恶煞的康武拎着刀走来,都没说是不是要杀他,便不顾一切地挣扎,先用乌桓话大呼小叫,然后又用雁门土话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