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下到后半夜就停了,灰狼族的岗哨两个时辰一换班,以短促的狼嚎为号。
嬴舟躺在床上,彼时,窗外响过第三声旷远的低鸣。
他睡不着,全然无法入眠,或许也有多年未归家的原因在里头,从左辗转至右,一整夜都是清醒的。
而人越清醒,思绪就越发收不住势,狂风骤雨似的席卷了整片识海。
——“树精生来‘七情六欲’里就缺少一情,是永远不会回应你的,你喜欢了也白喜欢!”
重久昨日的话像是一场业障,纠缠不休地萦绕在他耳畔。
听到最后简直烦不胜烦,嬴舟索性捞起被衾蒙头堵住脸侧,企图清空一切胡思乱想。偏偏这具身体就是不肯轻易放过他,双目一闭,眼前满是二表哥那副小人得志的脸,成倍成倍地排成队晃悠,笑得堪称魔性。
贱/人!
他咬牙切齿地攥着被褥。
然而挣扎许久,无论如何沉不下心来,最终嬴舟只得缓缓睁开眼。
他松开牙口,盯着黑沉沉的墙,目光先是疲沓,随后便显得忧心忡忡。
真的会有人,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高山上的日光比别处的更为强烈,再借由四面八方的冰雪一映,亮得近乎刺目。
大白的晨曦洒进屋中,将案桌上新鲜的几个“重久三日内必死”照得分外深刻清晰。
嬴舟恐怕只眯了一个时辰,便被来者急躁且不客气的敲门声吵醒。
他抓着一脑袋的乱发下床开门,迎面就和重久的脸撞了个正着。
啧……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
“你怎么还在睡,都什么时辰了!”
对方分明比他还不耐烦,“快把衣服穿好,赶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