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权在握的皇帝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电报线铺进了紫禁城,有限信号从朝鲜前线直接传输到养心殿围房里的电报机上,然后被电报员翻译成各种文字,火速报给皇帝知道。这一天一夜,载湉都没合过眼,大会小会连续开了五六个。
就像一个慢悠悠转了许多年的陀螺,忽然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习惯了慢吞拖延、打官腔、做表面文章的六部官员,被皇帝雷厉风行的执政风格震慑,一时间忙得走路都带风。
三门湾事件才过去不到一年,没想到战争的阴云又这么快地笼罩到了他们头上。
激动者有之,彷徨者有之,叫好者有之,胆怯者亦有之,但无论主战还是主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这三个人都是在辛酉政变中被慈禧赐死老对头,尤其是肃顺,更是被斩首菜市口街头,成为满清从努尔哈赤建国以来,唯一一个被当众除以分尸酷刑的宗室。
把这些人的子孙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让他们来监视落难的太后,真是想想就解气啊。
若桐忽然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胃口大开地用了一碗鸡汤,又问起儿子。
芷蓝下去传话,不一会护士便抱了个黄缎包袱上来,掀开一看,却见里面卧着个粉嘟嘟、软绵绵、小得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的一个小不点。
上上辈子宫廷里一直没有孩子出生,上辈子她和闺蜜们都是工作狂,脱单的人都很少,别说孩子了。
所以猛地看见这么一个没毛小耗子似的小东西,若桐乍然间心情十分复杂:“好、丑、啊。”
原来就是这么个丑丑的小东西在肚子里压了她九个月,真是想拧一拧他的小屁股啊。
“胡说什么呢?朕问了好些人,太医护士,英国医生,保姆教习,个个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载湉很不以为然,兴奋地唱着独角戏,一会说儿子多么多么可爱,眉毛眼睛如何如何像他;一会又说起如何派人到广州召长叙夫妇进京,一会儿又跟若桐商量是煮6666个红鸡蛋颁赐宗亲,还是9999个?国家有战事,这样做会不会太张扬了?
从小时候找乳母保姆、家庭医生,到开蒙的时候请哪些人做老师,再到长大了要不要去国外留学,考虑得面面俱到。要不是小梳子拿了一份紧急电报进来找皇帝过目,只怕连儿媳妇都要被他定下了。
七十二小时的最后通牒,时间过去了一半,日本人却像是要在平壤住下了似的,丝毫没有挪窝的迹象,反而更加明目张胆地从国内运输各种枪炮弹药。
全世界的目光都投注到了朝鲜半岛上,平壤上空布满了战争的阴云。
京城,香山的余雪快要化尽了,残留的冰渣跟泥土混合在一起,使得上山的青石板路湿滑难行。
这时,一家德国番菜馆不远处的山道上,盛宣怀丝毫没有儒商形象地挽起袖子,鞠躬作揖地求着李鸿章:“中堂,大人,活菩萨,您就跟我去一趟吧。保准不会让您失望的。”
盛宣怀,字杏荪,道光二十四年生,江苏江阴人。如果李鸿章是慈禧的枪杆子,那么盛宣怀就是李鸿章的钱袋子。
他虽为商人,却自幼怀有救国之心,热心公益,重视教育,在轮船、电报、铁路、钢铁、银行等诸多领域取得了举世罕见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