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她一眼,静静地说:“退下。”珍妃敢公然抗旨不接,景仁宫乃至整个东六宫肯定都是她的人了,哪里还需要这些手段?
静芬睁眼,就见刚才让她大失颜面的两个英国护士戴着口罩进来,把一个古里古怪的牛皮囊套在她胳膊上。
“放肆!你要对娘娘做什么?我跟你们拼了!”何嬷嬷大喊着,要扑上去厮打白青。
她阿玛桂祥带着哥哥抽鸦片,抽得满京城皆知。额娘只知一味摆阔,在亲戚妯娌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家里却连一丝产业也无。虽然门第高贵,但家里名声臭得万里闻,以至于谈婚论嫁的时候,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也不肯结这样一门“贵戚”。
静芬的婚事从十三岁,谈到了二十岁,就在她本人都快要绝望的情况下,居然被慈禧一纸婚书指做光绪的正宫皇后,大清的国母!
若桐不为所动,反而抬眼奇怪地看了皇后两眼:“臣妾有一事不明,怎么您还一副事不关己、得意洋洋的样子呢?九门提督掌管京城治安,手下兵卒数千,太后调动这么多兵马,总不会就为了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
皇后脸上笑容一僵:“什么意思,你是说……”
若桐微微一笑:“皇上就要被废了,您还能笑得出来,这份镇定自若真是叫臣妾自愧不如。”
“胡说八道!皇帝,皇帝也是废得的么?”何嬷嬷几乎没跳起八丈高,“娘娘,你别信她的鬼话!皇上是太后的亲侄儿亲外甥,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两个更亲的了!娘娘怎么会不念骨肉之情?”
皇后没有说话,但拧成一团的手帕却暴露了此刻她内心的慌乱。
若桐嗤笑:“真是笑话,我们家什么时候念起骨肉之情来了?姑侄算得了什么,允礽还是康熙的亲儿子,不一样说废就废?你知道皇上为何如此恨她吗,你知道先帝爷是怎么驾崩的吗?”
“他流连烟花巷,染上不雅的病症。太后以‘历代皇帝无此疾’为由,下令按天花医治,活生生地拖死了亲儿子!”
“胡说,你胡说!”何嬷嬷面容一片扭曲,一头往珍妃身上撞去,却被高万枝早有准备地架住。
若桐刷地起身,连珠炮似的质问:“皇上动用了爱新觉罗家的祖产,购买德国战舰,您猜太后知道了会怎样?我们打算废除内务府养母制度,给这个孩子聘请西洋学者做老师,让他从小不剃头,不跪拜,不学满洲话,您觉得太后知道了又会怎样?”
“燕山那条废弃的铁路,已经在秘密重建,准备一路从北京修到沈阳,皇上说去他妈的燕山龙脉,你道太后知道了又会怎样?”
“即便此刻不废,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若桐说着语气一缓,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您还真别嫌臣妾话多——将来我们在咸安宫里朝夕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那时候也就只有我和姐姐,能陪您说说话了。”
咸安宫就是康熙朝的时候,囚禁废太子允礽的地方。
那里荒疏破败,又建了一堵七八米高的围墙,隔绝日照风露,取其“高墙幽闭,不见天日”之意。允礽的妻妾也陪他在高墙中度过了一生,连最受康熙敬重喜爱的太子妃瓜尔佳氏也不能撇下夫君,独自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