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浑身一抖,莫名有点犯怂,乖乖揣了方子回宫了。
回放结束。
然后去的第一次,那个长着一张鞋拔子脸的洋医生爱德华,在抽走了他整整一管血,并且用许许多多奇怪的器械在他身上比划之后,就用一种堪比X光的悲悯目光扫视他:“贫血,营养不良,低血压,慢性胃炎,雄激素水平偏低。这位先生,以您这种身体水平,如果夫人有孕,您才是该担心了。”
什么?!如果不是被若桐按着,载湉险些掀桌喊护驾。
这样他或者她一生下来,就会拥有新派的政治立场相同的父母,可以被父母宠着而不是被阴郁变态的太监带大,不用经历身上流着叶赫那拉氏的血、却恨毒了叶赫那拉四个字的痛苦,不用走到对父母以叔婶相称、跟养母互相算计的境地。
翌日,若桐醒来的时候,就见小皇帝精神奕奕地坐在床边,托腮望着她。若桐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按住:“别动别动,起缓一点儿。”
若桐不由笑了:“看见那张单子啦,那么晚了,谁帮您翻译的?”
“翻译?这种事情用得着翻译吗?朕一瞧就发现那字儿不一样,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载湉得意洋洋:“朕都已经安排好了,宫里的太医难保跟颐和园有什么首尾,既然那些洋鬼子治病有一套,不如就定期到爱德华医生那里诊脉。再从怡和医院聘请两个女护士,以‘教习西洋音乐’的名义住到宫里来,随时伺候你。”
他说着又冷笑道:“查血、化验都要定期做——现在朕算是明白了,对咱们来说,太后不懂的东西,就是最安全的东西。”
“孺子可教也。”若桐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心里那点子感动还没来得及涌上来。载湉就搂着她兴致勃勃地说:“对了,朕还想了想孩子的名字。公主的名字没什么限制,倒还好取。如果是个阿哥,按照皇室的规矩,取名就得从溥从人。”
“溥倒还罢了,但是‘人’字旁的字里,没几个意思好的,就一个‘仪’字还罢了。所以如果是阿哥,就叫溥仪如何……啊?爱妃你怎么了?”
“不要提这个仪字!”若桐浑身汗毛倒立,心里各种抓狂,恨不得拿抱枕煳他一脸。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儿子要跟那个勾结日本、建立伪/满/洲/国、煳火柴盒为生、还被做成表情包到处流传的末代皇帝同一个名字……哦,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呜,都特么赖康熙!皇子按字辈取名,还要规定偏旁神马的,真真是害死人!
若桐莫名觉得悲从心来,哭得哽咽难言。
大婚三年,即便是慈禧步步紧逼的时候,载湉也没见她掉过眼泪,不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景仁宫进入了鸡飞狗跳的一个早上,暂且不表。
此时,东交民巷,英国使领馆。
大吉岭红茶温暖醇厚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厚重的朱红落地窗帘被拉开了,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室内,给厚重典雅的英式橡木家具镀上一层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