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肉香气和一片咿咿呀呀的吊嗓子的声音中,文廷式将一本厚厚的名单双手递到载澍面前。
如果文廷式和张謇合作是一见如故再见倾心的话,那么拜“卖子求荣”事件所赐,他和载澍见面大约就像......把小鸡仔跟黄鼠狼关在一个笼子里。但是文廷式没想到,这只黄鼠狼居然也有被暴打的一天。
但文廷式却是新党里面罕见的具有领导力的人。他深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光绪想要成大事者,不能光靠他们这群书生。即便再看不惯,也必须要跟宗室、大臣、军队乃至各行各业的人都维持关系才行。他跟载澍的问题也必须要解决,孱弱的帝党内部不能埋下这样一个□□。
不待文廷式说话,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踹开了,来人穿着貂皮狐坎,腰配镶金七宝刀,领着一帮家丁,摆足了恶霸架子,大模大样地往门口一站。
“曹德高?”载澍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你不是在天津吗?月仙去哪了?”
文廷式目瞪口呆,在他被载澍追杀的这几年里,对方基本上都是这个“恶霸踹门”的登场模式,以至于这副场景太过眼熟,他不由得下意识地站起来,几乎以为这是对方的先礼后兵之策,险些拔出防身的匕首来自卫了。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一个披头撒发、满身血污的男人被扔了进来。文廷式一惊,下意识上前扶住对方,拨开乱发一瞧。那人正像惊弓之鸟一般浑身抽搐,肿胀的面庞上满是干涸的血痕,牙齿被打落了好几颗,干瘪的嘴唇犹自喃喃念着:“众位爷吉祥,众位爷吉祥,小的有罪,小的该死。”
“行啊。递过来吧。”载澍挑了挑眉,抬起了一只脚来接。
文廷式脸上微笑不变,收回手臂,推门而出:“卑职在外面候着,您什么时候想接了再招呼我。”
话音未落,迎面一阵拳风袭来,砰的一声打在他面门上,一众家丁都蒙了。载澍也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咦,奇怪,我控制住自己了呀,那是谁在揍他?
载澍定睛一看,却见文廷式三两步上前揪住德祺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右手握拳,猛地砸在他肚子上。
“啊——”一阵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彻酒楼。承恩公府的家丁如梦初醒一般想要扑上去救主,然而孚郡王府的家丁也不是吃干饭的,忙围过来一一将他们架住。
德祺酒醒了大半,咬着牙问:“好,你又是哪位人物?有种报上名来,咱们太后面前......”
“不用到太后面前了。”文廷式一甩辫子,整整衣裳,“我是一位偶然路过此地的热心市民。这位大人,你刚才说要连皇上一起怎样来着?真是岂有此理,跟我去宗人府衙门报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