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求情?火上浇油还差不多,可免了吧。
想到这里,若桐心情陡然转好,三两下替他扣好那个纽扣,低声说:“魏源《世界通史》我帮您借了出来,待会悄悄拿给小梳子。您可要晚上偷偷地看。”
旁的载湉都可以忍,唯有这房事忍不了。
载湉暗哼一声,咬牙切齿。
自从太后在颐和园把他臭骂一顿,这宫里的种种规矩又一下子死灰复燃了。皇帝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一顿饭吃几个菜,每个菜吃几筷子全部有人盯着,稍有不注意身后的老公公就扯着破锣一样的嗓门儿,咳得惊天动地,动辄就是“祖宗规矩”、“不成体统”。
“看出来了你还嘴硬什么?嘴上服个软,心里悄悄地谋划不就好了?佛香阁就在昆明湖上,水气那么重,寒冬腊月哪是人呆的地方......”若桐顿了一下,恨恨地把被子揉成一团。
“这有什么嘛。朕小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去祭拜祖宗,早就习惯了。”载湉忙拉住她的手赔笑道,“再说了,她也不敢真的叫朕病死了,否则再立一个幼主,叫洋人趁虚而入,大家一起完蛋!”
小梳子乐呵呵地说:“回皇上的话,她老人家去世十多年了。骨灰埋在家乡,牌位跟着我在京城。”
高万枝听得眉头大皱。在主子跟前儿说什么骨灰啊牌位的,自家小主怎么保了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做养心殿总管太监?
载湉微微一怔,复又笑道:“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朕。”他换了衣裳,又取了一顶瓜皮小帽,扣在扮成小男孩的若桐头上,美滋滋地牵着爱妃出门了。
圆明园盗金案在皇帝得了便宜、见好就收;太后吃了暗亏、不愿多提的心态下,迅速销声匿迹。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一,春闱放榜的日子。
户部尚书翁同龢府上一大早就收到“皇上胃疾复发,不能到毓庆宫上学,请翁师傅入养心殿讲学”的消息。
翁同龢吓得花白的胡子直颤,站在院子里操着一口江苏白话嘟囔太后管教太严,误了龙体之内的话。
他是咸丰、同治、光绪三朝帝王的老师,这样的身份,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文人之首、清流领袖、生为宰辅死谥文忠的那类人。可是翁同龢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憋屈啊!
咸丰、同治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勤学好问的明君,一个在圆明园里养了一帮小脚汉女,一个流连于北京城的青楼妓馆之间,结果都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玩死了。
大号小号都练废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小号,看上去倒还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翁同龢看光绪的眼神,就像死了两个儿子的老父亲看最后一个独苗苗,恨不得把小皇帝揣在兜里含在嘴里,隔绝一切妖艳贱货的勾引——没想到载湉虽然不沉迷女色了,身子骨却跟父兄一样弱,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抱恙。
这无疑戳中了翁同龢心里最痛的伤疤——不要再死学生了,老夫真的不想做四朝帝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