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旻前不久为了拒婚从马上坠下,旧年的骨伤复发,卧床两个月,刚康复了没几日。
窗牖透进淡白朦胧的光,安可蹑手蹑脚推开寝殿的门,先到熏笼边烤了烤手,倾了一盏热茶吃着,冰凉的指尖渐地暖了过来,回头解下斗篷,抬眸间惊见一个身影坐在榻边,殿中只留了一盏夹纱灯,光如薄纱。
她“啊”噎在了口中,心跳悬在了嗓子眼。
缓了缓气,唤道:“娘。”
定柔默了半刻,也不问她去了何处,起身来到暖笼里取出一个六棱小食盒,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饼,道:“趁热快吃罢,高汤下出来的,我多加了姜,出出汗别着了风寒。”
安可头皮一层寒意,极力闪避着母亲的直视,酝酿了满腹的说辞,唯恐露了怯,叫母亲看出异样来。
“谢谢娘。”
香浓的汤是老鸡、牛骨、鲫鱼吊出来的,飘着刀工整齐的宽叶,有她爱吃的冬菇和炒生米,绿绿的小葱花,淋着芝麻油,香气溢了一室,外头天寒地冻吃这个倍觉温馨,安可食指大动,就着美人榻的小几吃的很快汗水淋漓,顿觉周身畅快。
定柔望着她,踌躇着,迟疑着,欲言又止,终究不忍说出口,待她吃的见了碗底,递去帕巾,嘱咐了句:“睡罢,天亮的迟,还能再多睡会儿。”
“是。”安可送到殿门口,对着母亲大大福了一福。
皇帝卯时自然醒的时候才发觉枕畔空空,惊惧中又当昨夜是一场琉璃梦,小丫头又走了,急急掀开帐帷,看到心爱的人伫立窗前,披着一件莲蓬风衣,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提上靴子,来到身侧关切地问:“怎么了?睡得不踏实吗?”
定柔心口像被一柄细小的锥尖刺着,一阵阵地作痛,她眼中蒙着愁绪,如雾如星,皇帝立刻猜到了原由。“是可儿和宗旻?”
睿智如他,两个孩子的情愫自然看在眼里,这两年时刻警视着,唯怕他们越出了城池,私下用尽了法子,却毫无用处,到底不能强逼着拆散了,反叫他们成了一生的桎梏,得不偿失。
定柔捏捏眉角,哽噎的声音痛惜道:“我......看着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实在吐不出心硬绝情的话.......”
说着,两行清泪极快地垂下。
她做不成一个狠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