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皇帝终于在一个吉日下了命令,亲自抱着儿子哄拍睡,萝姑接过打着睡鼾的小稚子从行宫后门上了马车。抬着几个箱笼是定柔为孩儿缝纫的四季衣裳,能穿到八岁,就怕到时候尺寸不合适,她再改。
泪眼婆娑中,一行便衣簇拥着,从鼪鼯之径往城外驰去,一路有隐卫开道。
定柔望着马车消失的林荫小路,依偎在夫君怀里哭成了泪人。
皇帝的语声也是酸痛的:“等安顿下来我带你去。”
她摇摇头,别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娘,让孩儿置于险境。
我要让自己平安康健,天长地久守护我的夫君和孩儿,我再没有懦弱的资格。
秋后天冷了才回宫,晨起康宁殿请安,众妃望着气色红润如菡萏的贵妃娘娘,脸上光洁无瑕,腰身虽不及从前窈窕,可还是风情万种的。
心下顿时生牙。
太后板着脸坐在上首,望着定柔目光充满了恨意。
刚要跪,太后冷哼道:“你这金贵的身子哀家可受不起,别磕着碰着,皇帝又来数落。”说着,眼睫微微一动。
定柔坐着玫瑰椅,垂颔肃目:“臣妾知罪......”
太后痛心疾首:“八个月的皇儿就这么没了,哀家心里像剜了肉一般!你想看雪景,在宫里容不下么,撺掇皇帝带你去行宫,惯是个矫情的......”
当初肚子显怀的时候皇帝刻意让太医把妊期少记了一个月。
定柔默默听着,想着马车远去,泪水簌簌。
话说慕容府自贵妃怀上这一胎,上下欢天喜地,温氏时而进宫看望,观察怀相,回去喜滋滋对慕容槐说:“包管是个皇子,妾身不会看错。”
慕容槐不想女儿这么快又怀上,这下欣喜的不知所以,每日饭都添了一碗,望眼欲穿,掰着指头数日子,夜里念叨金贵的小外孙,慕容家的锦绣未来,外公恨不得再活二十年,看你登上大位,成为慕容一氏的坚强后盾,老朽死而无憾矣。
谁知不到日子传来早产夭折的噩耗,慕容槐当即向后一仰,没了意识,醒来悲痛欲绝,头发一夕间白了个透,大呼天不眷我慕容氏,天不眷......
大病了一场险些没挺过来,每日躺在榻椅里老泪纵横,药不肯吃,活了这般年纪,经受不起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