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胎分外爱食葡萄,金秋时节北疆的朝贡源源不绝,吐蕃的红宝石,伊犁的红提,和田的玉珠,黑菩提、紫珠、美人指......每日几乎当膳食,她觉得把一生的葡萄都吃完了。
入了冬果子纷纷下架,青黄不接,皇帝先前让他们储存到冰窖一些,可没多少日子便断顿了,皇帝看着小妻子馋望着最后一枚紫菩提,不停嗅着,舍不得入口。
心下极疼。
偏她又不爱葡萄干。
听闻葱岭以西的乌孙和大宛也盛产葡萄,且比北疆晚熟,但两个小国被大矢牵制,不曾与国朝贸易往来,只能转售,运到京八百里加急得七八日,不免又被说道,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给那些别有用心的落下口实,大做文章。
可是娘子想吃,肚子里孩儿想吃,便是上天入地也得寻了来。
皇帝悄悄派人打听到西市有一家胡人开的商铺,十多年的老商号,专供瓜果和夷果,四季不断,有驼队驾车急运,连根带土整株移栽花盆里,只比朝廷的快马慢了两日,然而价钱贵的吓出人胆汁儿来,一串葡萄要一两金。
千里荒漠跋涉,挂着葡萄藤小心翼翼护着,还要应对沙尘和风雪,一路的艰苦难以想象,能不贵么。
一两金在京城可以购置下一个三间的屋子,一串葡萄竟比房子还贵!
皇帝想,我一个七尺汉子,自己娘子的口腹之欲都办不来,还算什么男人。
他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主意:“我可以打着你母家的名号,就说府上的小孩子们爱吃,这样避免有人使坏下毒,我不动户部的赋税,也不动内侍省的用度,更不动宫里的朝贡珠宝,用我自己的私房钱,总无人会说我劳民伤财了罢。”
定柔眨动着眸子:“夫君,您的钱在哪儿呢?连您都是国朝的。”没听说过皇帝还要攒梯己钱,他怕是连一贯铜子都没有。
皇帝神秘一笑:“娘子怎知我没有。”
太宗时立下一条规矩,国库每月向后宫支出用度,除了妃嫔们的例钱,下头奴才们的月俸,宫中繁琐的流水开支,皇帝也有独一份的俸禄好不好,若不然豢养的那些暗卫、隐卫吃土喝西北风不成,先前给慕容家下聘,把他小金库里开源节流了十年的三十万两,全给出去了,讨了个媳妇,几乎用光了家底。
定柔惊:“你怎给了他们那么多!”
败家的爷们!娶十个媳妇也够了!
没想到皇帝直接来了一句:“我娘子价值万金,我还觉得委屈了呢。”
孩子娘面颊一热,一颗心从里到外甜个透,仿佛灌了一缸子蜜,想了想,又道:“可是这些也是国朝的啊,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