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康宁殿请安,定柔坐在肩辇上方转过垂花门,宸妃的小驾仪仗也恰从东六宫的巷道过来,定柔忙吩咐下头:“停一停,让宸妃先进。”
待走近宸妃见前头的一行不动了,也吩咐下头:“住辇,敬让贵妃娘娘。”
摩挲着指间的冰玉弥勒指环,目光含着善柔的笑意,凝视着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上天赐予了倾世的美貌,还赐予了康健的体魄,表哥洁癖之人,竟会痴迷至此,将六宫全然枉顾。
从前以为表哥是文经武略的帝王,心怀只有家国天下,女人对他来说不过粉黛玩物尔。如今方懂了,原来表哥也不过是个俗常的男子,有七情六欲,会在女人身上失了分寸。
白握瑜自负绝世聪明,却连最简单凡俗的道理都看不透,傻的可笑。
曹细如竟是早看出来了。
当初没准还暗暗取笑过呢,一个智者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定柔见宸妃的仪仗半晌不动,不好两厢僵持着,命内监住辇,下来,端着恭敬的仪态款款走过去,敛衽一福,唤了声宸妃姐姐金安。
宸妃审视着她笑了一声,道:“妹妹这是何意啊?表哥虽说贤淑德三人以我为尊,可从未说过我是四妃之首,贵妃在众妃之上,位同副后,当是我给你行礼才是,何苦做这姿态呢?本宫记得你从前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到底时光境迁了,也学会用心计了。”
定柔没有反驳,觉得没必要解释,仍恭敬地垂着颔,抬手说了句:“请姐姐先入。”
宸妃轻蔑地嗤鼻,因为身子弱内监直接将坐辇抬进了康宁门。
午晌何嬷嬷从外头抹着泪回来,定柔正在几桌前雕刻,何嬷嬷左脸五个鲜红的指印,哭道:“娘娘给奴婢做主啊。”
定柔问:“这是怎地了?与人起争执了?不是告诉你出去谨小慎微么。”
何嬷嬷手掌捂着一边脸:“奴婢去宫闱局取娘娘的补品,含章殿的同知姑娘也去了,别的宫里也去了,大家按着位份排,同知姑娘偏要到前头,还说从前都是含章殿在前头,奴婢不忿,刚说了两句,她就拿大耳光子扇我,这是打娘娘的脸啊!还说贵妃才伏侍陛下几天,宸妃娘娘可是青梅竹马,这分明对您大不敬!内侍省那群混账羔子也不敢管,说两边都得罪不起。”
定柔眉头大皱,撂下刻刀,怪道:“姆妈,你跟着我这几年忠心耿耿,拿我当亲人一般,我心里感激。可自打进宫后,你便颐指气使起来了,出去仰着颔儿走路,人人对你唯唯诺诺,让人说春和殿仗着陛下宠爱骄纵,你这是害我知道么,她一个病人,本宫难道跟她争吃食不成?”
何嬷嬷小声道:“奴婢是怕他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藐视您......”
定柔秀眉一厉,道:“您也是年近半百的岁龄,见惯了荣辱沉浮,怎么连敬终慎始,鉴前毖后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呢?陛下疼爱和我和可儿,我们便尤其要规言矩步,不能给他惹麻烦,不能让他忧心烦恼,更不能叫前朝后宫置喙我是个骄宠的,让陛下为人诟病,您懂吗?”
何嬷嬷一张老脸羞愧的通红。
宫女捧来盛着玫瑰花瓣的温水,定柔将雪腻的双手放进去,对月笙说:“将阖宫众人叫出来,到外头,本宫要训话。”
庭外比肩连袂站了四排宫女和内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