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辩解:“儿子没有,儿子对母亲的敬爱从未变过,她本性柔弱,为了我选择来这危机四伏的深宫,明明知道不被容纳却义无反顾,是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了我身上,我岂能负她,伤她,无法不多怜惜一些。母后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可她能指靠的只有我。”
太后道:“永平候家也是婆媳不合,老夫人时常来宫里哭诉,儿子处处向着媳妇,与母隔阂,今天娘也问你一句,倘若我和她一起跌进了河里,你先救谁?”
皇帝皱眉:“你们怎么会掉河里呢?您知道儿子的,断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权利尽在我们手里,大患尽除,儿子坐在皇位上晨兢夕厉,对下拔犀擢象,任人唯贤,愈加发奋的励精图治,打造一个承平盛世出来。”
这句话说到了太后心坎上,面色和悦下来。“你记着就好。”
皇帝坐到另一边,敞开心扉:“是儿子不好,有些话该早些告诉您,您愿不愿意听我和她的事?或许母后至今以为是她勾缠了儿子,我也该告知您实话了,先前说过,是我死缠烂打,甚至用了强,您却不信,您知道吗,她为了拒绝我甚至触柱一次。”
太后冷哼:“不过做戏给你看罢了,欲擒故纵。”
皇帝:“流了那么多血,就伤在额头,连容貌也不顾了,太医都说若非我及时拉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天下有这样的欲擒故纵吗?她未出宫前我就表达过爱意,拟好了册封贵妃的金诏,给她看了,可她仍选择了陆绍翌,她对我全然无意。”
殿中的宝莲灯柱遍布各个角落,燃着儿臂粗的鲸蜡,灯苗灼灼,烛化无声,映的一室如昼。
博山炉轻烟袅袅。
太后陷入沉思中,一时不语。
皇帝微微叹息一声:“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殿选那日她明明满腹才华,连徐相宜都在其下,却深藏若虚,大巧若拙,咱们那么多人笑她,她淡然处之,她不过是为父母所迫,不想留在宫里罢了。
韶华馆两年受尽欺辱,她宠辱不惊,被我贬成宫女,在敬惠馆任劳任怨,从不为自己是个宫婢而卑微,陆家将她践踏在脚下,她心里恨与否,我却从未听她有过一句怨怼,也从未自怜过身世,她是第一个对我说,非吾所愿,莫可强求,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赤诚的话。”
太后望着皇帝的目光,只见眉心微蹙着,眼眸看着窗子外,似在看着遥远的地方,眼角眉梢皆是伤怀:“您知道她嫁给陆绍翌那天儿子有多痛苦吗,心里油煎火沸,眼前暗无天日,甚至......甚至觉得,这宫里二十几载的人生苍白无趣,没了她,我竟是抽筋拔骨。那时候想着,只要她能回来,只要能重新回来,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甚至会卑鄙的想,上天把陆绍翌带走,或许是可怜儿子,给了亡羊补牢的机会,我如何能不珍惜呢?”
语气带了颤音:“皇后、握瑜、淑妃......她们哪一个不是算计着,儿子只是想要一个女子,她不为了名利,只是单纯的为了赵禝这个人,她与我声气相投,心意一致,我回到后宫会觉得自在,温馨,忘了前朝那些纷扰。就当儿子求您,不要再为难她,给我在这万千虚伪中留一线真诚,留一丝美好,别叫儿子对这世道、这人心绝望。让我在尔虞我诈之后,有一个歇息的地方。”
“母后从小教导儿子,所谓盛世,无非边关无狼烟,国中无奸佞,吏治清明,万民丰足衣食,时时对儿子说,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鳏寡孤独皆有所依,您的心胸可以容纳苍生,为何到今时,却容不下一个柔弱女子了呢?”
太后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头捏着菩珠。“为母的心思你还不懂吗?我盼着你能成为一个经天纬地的帝王,无可指摘的帝王,如今让别人背后骂你,为娘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