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回了春和殿,床榻上安了小圆几,与孩子娘一同进膳,尽力掩饰着,定柔还是看出了他郁结着心事,朝夕相伴这么久,彼此融入了骨髓,他一呼一吸无不牵动着她的心。
端着银耳羹低头默然一阵,唇角努力展出一个笑靥:“叫别人说我小心眼子的,现在这样不能伏侍你,你早应该去别处看看她们。”
皇帝握住她的手,满目心疼。
定柔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的露出了光洁如玉的皓齿:“去罢,别叫人说你娘子霸道,是个不能容人的妒妇。真的,我没事的。”
他紧紧攥着掌中的温香玉暖:“放心,我只是去她们那里应付一夜,平息流言。”
定柔颊边漾着浅浅的腼腆:“好。”
是夜,銮驾到了淑妃处。
下了舆轿走进内殿,淑妃早得了圣谕,准备好了侍寝的事物,宫女上来解下黑狐大氅,皇帝坐到了大引枕座榻上。
淑妃让十三岁的太子和九岁的皇次子背诵精心准备的功课听,《孟子》寡人之国也一节,两子站在皇帝面前皆腿肚子打颤,太子硬着头皮算是背的流利,皇次子因太紧张有些磕巴。
背完了,皇帝问道:“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何解?”
两子最怕这个,虽之前被母亲逼着将正文一字一字背的滚瓜烂熟可注解尚明白的潦草,在父皇面前,父皇那种直视的眼神和那种考核的口气一问,他们便忘了大半,是以太子丢三落四磕磕绊绊,皇次子只解了一句半便脑袋一片空白。
皇帝不禁大失所望:“混账!”
两子吓得立刻跪倒,淑妃也连忙跪了,皇帝指着太子:“一味死记硬背,不懂融会贯通,你四岁启蒙,六岁入崇文馆,授课师傅尽是本朝鸿儒,个个学识渊博,乃朕精心择选,你学了近十年竟就这么点子长进?叫朕如何放心将这万斤重担托付于你!”
太子和皇次子肝胆欲裂,腮边的肉都在跳动,连连磕头如舂蒜:“儿子无能,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淑妃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惧怕皇帝怒火,只忙不迭抹泪:“陛下息怒,臣妾教子无方,臣妾大罪!”
皇帝道:“养不教,父之过,与你个妇人有何干系?子不成器,朕愧对祖宗。”
淑妃听的心惊胆战,抹泪更甚:“陛下别这么说,臣妾死罪!臣妾生了两个不肖子,万死难赎其罪!”
皇帝心头烦闷的厉害,低眸见两子垂头丧脑颓败不堪,更添厌恶,只生了疲惫,懒怠追究下去,挥挥袍袖:“滚。”
两子如临大赦,连忙谢恩:“父皇万福,儿臣告退。”说完连滚带爬的起来,拎着衣袍逃命一般退了出去,皇帝望着那背影愈加失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