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今日门庭若市。
一大早负责洒扫的小厮听到人语羹沸,从门缝里窥了窥,吓了一跳,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提着礼品和拜帖,待开了大门,一窝蜂涌了进来,险些把老管家踩踏脚下。
进了仪门,外院和花厅壅塞了个水泄不通,统统是京城各府第的男女管事,上到巨室门阀,下到没落了的世家,拜访慕容槐和慕容三兄弟,送金玉古玩,给温氏和一众嫡系女眷送珠宝绫罗,赏花赴宴的请帖。
温氏和王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应付的嗓音哑了,收礼收的手都软了,应酬的日程排到了年后。
待到午晌人才走干净了。
山月小筑和芙蓉小筑的院子摆满大大小小的锦盒,丫鬟们拆的手出了血,除了珠玉首饰,不乏稀奇的珊瑚和琉璃,宝石南珠,温氏看的眼花缭乱,但为了不让人说她市侩庸俗,还是端着从容文雅的姿态。慕容府飞出个金凤凰,一夕成了京城热门,老爷说封妃大典前恩荫会下来,康儿和兄弟几个会擢升三级,康儿将成从四品官,四妃的母亲荫封正二品郡夫人,贵妃如同副后,要升一级,与皇后之母同例,封一品国夫人,食邑一千,她心知自己毕竟不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到不指望能当国夫人,与前头的郭氏一般就行了,当个郡夫人,将来百年后牌位上了他慕容氏的大供桌,伴在慕容槐旁边,世代享受子孙们的香火。
总算明白诗中说:“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想她拼了命为慕容家生了三个男丁,竟不及生这一个女儿管用,早知道就生这一个便是了,金汤玉羹养在身边,当成贵人供起来,让她跟母亲一条心,如今这荣华富贵也心安理得些。
芙蓉小筑的王氏望着琳琅满目,双目冒光,库房里抬出的箱子装不下,哑着嗓子喊下人速去购置新的,要最好的黄花梨,听闻自己会荫封三品淑人,激奋的夜里睡不着,届时披上诰命的翟衣,围上霞帔子,戴上凤冠,她这个续弦可比前头的慕容少夫人风光,忍不住感叹,十一妹妹的身子可真值钱,还是个破了的身子。
午后,殿外阳光满园,花香浮动,侍立着无数粉衣宫娥和蓝袍内监。
安可被保姆哄睡了,定柔扶着肚子在阶下漫步,母亲说越是孕晚期越要活动,到分娩才会顺畅,少受些罪。她沿着墙角走,从三十圈加到了五十圈,走的满头大汗,浸湿了里衣一层,这几日双腿总是时不时抽筋,月笙和张嬷嬷在旁时刻专注着,不敢松懈一分,扶着坐在合欢树下的摇椅中,喝了几口茶。
垂花门外忽一阵婉转笑语,一群衣裳楚楚的妙龄女子而至,整齐地站成三排,比肩连袂,款款一施,动作一致向她问金安,浓烈的脂粉味,正是韶华馆的女御们。其中有她认识的沈蔓菱和程芊芊,还有几个从前一起参加大选的,剩下皆是本届选出来的,更年轻一些,春笋般的面容,堇色年华。
唯独静妍没来。
定柔不知她们来此有何目的,以期巧遇?皇帝这个时辰又不在,忙唤人去沏女子爱喝的花茶。
转念想了想,可能是来攀交示好的,想做贵妃的羽翼,以图圣宠,毕竟她现在身子不便,到了产褥,一个月之久,正是机会。
她心笑着,我便是真到了容色衰退那一日,也不会主动把夫君让给你们啊。
我可以让天让地,就是不让丈夫。
你们如花的年纪在这宫里枯萎,老去,又不是我的错,不是我让你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