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定柔在春和殿的第一夜。
听着身畔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枕着一条手臂,贴着火炉般的胸膛,静静听着那心跳声,含笑安心睡去,一夜黑甜。
再醒来是他拿开手臂,尽管小心翼翼,因她心里惦记着起来为他做早膳,小厨房还腌着酥鱼,酸咸味的,最是开胃,砂锅里煨着冬瓜花胶粥,微火慢炖了一夜,要现加火腿丝和作料,还要再做两三道小菜,早上要吃好,一天才会精神好,所以一察觉动静便立刻惊醒了。刚要起来一只手臂隔着纱帐将她按到,明黄中衣的男人掀开一角,眉峰微皱,像个严厉的夫君,命令说:“不许起来,快睡,不然我生气了啊。”
定柔攥着被角,一双眸子作出委屈的样子。
男人立刻破功,眉心展开,眼中溢出了温柔,俯身在唇上烙下一个吻。“听话,你现在劳累不得,万一有闪失,岂非叫我心疼死。”
手掌隔着锦被怜爱地抚摸肚子,定柔捏着被角微微挡住半张脸,心头甜如灌蜜。
纱帐落下,蛟绡雾縠映着影影绰绰的人影,一群宫娥推开殿门进来,捧着盥洗的物什,高大的背影端端正正地站着,伸展手臂被围拥着穿戴朝服,这是第一次见他穿朝服,一共三层,朱色深衣穿在明黄中衣之上,再一层玄衮内袍,外罩绛纱大袍,系上白玉九龙镂雕革带,外系大带,顶上金博山大冠,二十四梁,附蝉十二首,珠翠宝石琳琅,孩子爹立刻变成了仪貌矜严的皇帝,气韵不怒自威。
她看着,只觉这一身很重。
心里微微泛起酸楚。
不该叫他等这么久,每日来往于山上,何其辛苦。
皇帝又掀帐看了一眼,孩子娘阖目睡了,这才放心。
听着脚步出去,定柔睁开双目,鼻子一阵酸。
皇帝出了外殿对小洛子说:“告诉张嬷嬷,今日去了康宁殿尽量想法子应付,拖延着,别叫贵妃受了委屈,朕早些散朝过去。”
“喏。”
定柔这一醒便睡不着了,赖床躺着,听着铜漏滴滴,待殿中视物全明,灯柱被熄灭,便撑着笨重的身子起来,侍立在旁的宫娥立刻察觉,唤其她人:“娘娘起了。”
帐帷挂起,月笙和另外两个一等宫女指挥着无数紫衣,为她盥漱,早已候在外殿的司衣和司饰女官来梳妆。
待穿戴好,呈来一碗红枣燕窝,张嬷嬷也上值了,进来福了一福:“娘娘怎么不多睡会儿,才卯时六刻,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