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张家,皇帝直接去了襄王府,找唯一能倾诉的人吐苦水。
襄王散值回来正换着常服,皇帝没让小黄门通传,进了内皋门,径直走向书房,一路上宫婢和内监见了,忙不迭跪。
襄王接过热手巾把擦脸,冷不防一个急冲冲的身影进来,一袭水天色襕袍,面色晦暗,眼神颓靡,活似铩羽而归的,他恍了个神,心道,哥现在越来越反常了,都不像他自己了,从前他喜怒不形于色,思深忧远,冷静的让人害怕,如今为了个小娘子,成日费心劳神,有点人不人,鬼不鬼。
襄王挥手让宫人们退下。
皇帝坐到山水罗汉榻上,愁苦满目地问:“四弟,你是不是心底鄙视我?我是不是很贱啊?”
襄王咳了一下,洞悉人心这点,没变。
“又怎地了?”
皇帝手掌扶着额头,烦躁不已:“一个小小女子,比权宦老虎,比藩镇奸佞还难攻克!”
襄王干脆说:“如此不识抬举的,臣弟真不明白你执着的什么,天底下红颜佳人何其多,干什么非要单恋这一枝?”
皇帝仰叹一声,苦笑道:“有时候我也疑惑,我这中的什么毒?怎就非她不可了,你不明白,偏越是和她相处,看着她为人行事,我就越是欣赏,对她从喜爱过渡成了痴迷,一颦一笑,神态动作,甚至坐在那织机前的背影,见到我噘嘴的样子......世间竟有这样一个小女子,让我喜欢的严丝合缝,她是上天为我造就出来的吗?为何让她嫁了别人?为何不能,她心如我心。每天盼着,去了张家,那怕她只是心平气和的跟我说几句话,可是......只有冷漠,只有冷漠......”
他一阵痛苦地低笑。“原来从前,我在她心里一直是不堪的。”
襄王完全无法体会,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捏额想了好一会儿,叹说:“她要是肯听慕容槐的话就好了,我亲去与慕容槐说,他们无非是要功名利禄罢了。只要让我能失而复得她,可惜,她是至死都不会听慕容槐的。”
襄王青着一张脸,不想答。
睿智英明的君主,竟为了个粉黛,要去低声下气求那佞臣。
哥,这是堕落了。
此后,皇帝开始每日去一次张家,成了很规律的习惯,不管多忙,下晌总要抽出一个时辰,坐在院中,喝着茶看她纺织,只是默默的坐着,从不干扰。
柔美姌巧的身线,姿态闲静,动作行云流水,织的极快,偶尔起身梭纬线,或捏个湿帕子擦汗,或端过旁边小几上的茶杯,饮几口凉茶。头顶花穗硕硕垂下,一串串的淡紫色,被织机震的落在发间、肩头,她也不拂去。
他想着,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