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定柔终于胀出了汪汪的奶水,小婴儿费了好大劲才吮出来,听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心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神圣感。
李氏不曾来看过一眼。
定柔渐渐有了力气,能抱着孩儿,摇晃着,唤着“囡囡”,等你爹爹回来,一切便好了,他会保护我们。
后来,她才知道,这一生守护她和孩儿,为她们遮风挡雨的,不是昭明哥哥。
孩儿出生后的第八天,安西都督府八百里加急,带着一片血染的残甲,送来了讣闻,昭明哥哥一行在姑墨州往温肃州的路上,不慎遇上了沙尘暴,迷路数百里,闯入了大矢国的边境,惊动了岗哨,引来数千铁骑合围,六十八人皆被乱箭穿胸,横尸巴焕河畔,躺在茫茫大漠中。
我军赶去救援的时候,尸骸已被兽群撕咬,只剩了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躯,无法辨认,只能马革裹尸,就地掘坑掩埋。
李氏当场晕厥过去。
陆绍茹哭着闯入琅嬛居,指骂她是,妨汉子的黑寡妇,骂孩儿是命硬的白虎煞。
那一天的事情定柔记得零零碎碎,外头凄风苦雨,雷声滚滚,她不能相信,无法相信,成亲不到一年,昭明哥哥就这么丢下了她和孩儿,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去找他......后来便不记得了,都是何嬷嬷概述的。
说姑娘披头散发,只穿着寝衣跑进了雨中,一直跑到府门外,脚下滑了一跤,跌下台阶,摔破了头,不停叫着昭明哥哥,她和荆儿撑伞追出来,抱着她在雨中哭了很久,何嬷嬷指骂上天残忍,我家姑娘才十九岁啊。
后来,便是烫手的高烧,一星半点奶水也没有了。
这样的打击,怎会还有奶水。
家中设了灵堂,将那一片带血的铠甲入殓,又放了些生前的衣裳,只能立个衣冠冢,平凉候也回来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无人想起她和囡囡。
帝后来吊唁。
皇后进了内院来探望,谆谆说着安慰的话,姑娘虽睁着眼,却是呆滞无神的,不言不语,额头滚烫,水米不进。
何嬷嬷每说到此处咬牙切齿,痛骂陆家表子里子全是乌糟,一伙子禽兽不如,平凉候也如是,还有那个素未蒙面的庶母随氏,眼见着嫡子夭亡,两个庶子即将出头,自然不容多出一个嫡孙女,将来分走陆家的产业,作为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