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心焦的是淑妃,开春就要进新人了,以后没准就是独倚熏笼到天明的日子,要趁这点子机会多润润雨露,兴许再怀个皇子啥的。
母亲幼时给她卜命,说是个极品宜男的贵人相,妥妥的多子多禄,再则自己的地位岂不更稳固了,为昱儿凑足一对臂膀,兄弟三个,总有一个能登上大宝。
妃嫔无诏不可出华清门,莫说入昌明殿,于是每日让心腹在宫巷眼巴巴等着,以期和皇帝巧遇。
皇帝可没空暇想这些,武宁四州业已肃清,平叛大致可进入尾声,九月揆逊和简临风领八万将卒入川,联合陇右节度使薄殊的两万精锐,对蜀中形成合围,邢全次子邢胤焜与三个庶子率部奋起抵抗,几番血战下来,士气颓靡,节节败退,已成强弩之末,若无意外,不出年末,均可克复。
麻烦的是玉门关和燕州,冬季已近,西北大矢狼和伊贞蛮夷,难免又要出来劫掠一番,少不得战祸,伊贞部酋长橐木脱大渐弥留,膝下亲子皆夭折,几个部落相互攻伐,半月前兵马大都督乌克拿趁机发动政变,斩杀六个部落头领,围了王帐,逼迫橐木脱禅位,橐是乌克拿的舅父,且有养育之恩,乌克拿要信服下众,不便背上弑亲叛主的罪名,两厢僵持,耗的是橐木脱的年命,残烛槁木,胜负已明。
乌克拿三十四岁,正当盛年,此人,颇有谋略,此前已多番与大矢和西域各国缔交。
一旦上位,伊贞将不可同日而语,大患已成。
这就是皇帝选择在夏天解决藩镇的原因。
淮南、武宁、剑南这三地官员或获罪或建勋,上下大换血,少不得又是一番思虑,连日来披星戴月,哪还有精力去后宫慰藉那些莺莺燕燕。
这日方能喘口气,散了早朝,回到昌明殿换下朝服,坐在御桌后握着朱笔写批语,宸妃顶着简洁的凌虚髻,只簪了几只草虫点翠,踩着袅袅娉娉的莲步走进来,身着水绿色窠绫烟罗衫,清雅的丹青琼花织图,袖袂轻容绰约,弄玉纤盈,衬的整个人娴婉端静,像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妇人,手里拿着一个螺钿小食盒,身后两个宫娥端着呈盘,厚厚的账册子。
“陛下万福金安。”因她摄六宫事,位同副后,故可无诏入昌明殿。
皇帝没抬眼皮,略微点了点下颔,示意她免礼。
宸妃取出一个绿玉碗,盛着松茸鳜鱼羹,表哥喜食菌子和淡水鱼,阖宫妃御只有她知道,这还是在太后那里探究了很久才晓知的,连皇后都不知道,表哥从不把喜恶爱好示于人。
走进御桌后:“近来您忧劳太过,从淮南回来,路上又劳顿,回来也不曾歇休,臣妾心疼。”
“谢了。”皇帝向来没有半晌进食的习惯,鱼羹搁在笔架旁边,专心看着奏章的内容,笔毫蘸了朱砂,疾笔写了一句:“着中书廷议之后......。”
然后又拿起了一个新的,笔书有些长,一目三行,随口对她说了句:“你今日怎穿的这般素净?”
宸妃指尖触了触发间的小簪,赧然道:“成日戴那些繁琐的,难免累赘,想着今日换个花样。”说完紧紧注视着皇帝神情。
皇帝嘴角微微一弯:“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动这样的小心思。”
宸妃含羞垂颚,心中怅然若失,他这样笑的时候,往往是在敷衍。
指甲用力刺着指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