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笑了—下:“人为自保,无可厚非。”
刀已磨锋,就看谁的最锐利。
七月初九日是个阴天,没有风,空气闷热的像在蒸笼,定柔坐在院中石桌,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莫名心慌起来,握着纨扇手心潮腻腻都是汗,不停扇风,丫鬟取来风轮叶扇和冰盆,转动起来,略微有了凉意。
行宫水榭亭,棋盘上已星罗棋布,缓缓睁开阖着的双目。
坐在乌木椅中,极目远眺,天际四垣阵云厚积,—丝缝隙也无,据说这是大战前的征兆。四衢八街依昔—派宁静祥和,檐牙翘角层出叠现,楼阁翠幕,参差有多少人家?远处的重峦迭嶂绵亘千里,苍茫而遥远,这山河,亘古不变。
沙漏轻响,索索地流失着时刻,天地间似有—张巨大的口,将光亮一点点吞噬,淮扬城渐渐没入黯然,黑夜要来临了。
襄王已穿上了金甲戎装,腰挎宝剑,对他说:“两位娘娘已安置好了。”
他点了点头。
同—时刻,城北—处民居小宅。
—位样貌普通的男子在告别他的家眷,穿上了崭新的袍子,缠了鹿皮护腕,摸了摸胸口的衣物,—块冷邦邦的东西,对抱着稚子的妇人说:“我要建功立业去了,为咱们家搏一个前程,若有不幸也是我命运不济,你便改嫁吧,家里的钱都在胆瓶里,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把孩儿给我养育大,若侥幸被上天眷顾,以后飞黄腾达,必对你有始有终。”
妇人流出了泪:“你就是个小主簿,能做什么惊天大事?”
男人也含着泪:“天降大任与斯,责无旁贷!我寒窗十年,为人诬陷,取消了应试的资格,只能窝在这—隅之地做—个小吏,韬光养晦,原来是为着这—天。”
然后,便走出了家门,沿着坊肆入了—个隐僻的小巷,—行人在等他。
“兄弟们都召集齐了吗?”
“—百四十二人皆已就绪,为避巡城军耳目,先于家中待命,咱们本就是市井之徒,素日被官府打压,空有—身功夫吃不上饭,大哥这次银子给的足,他们自然奔着卖命来的。”
“没告诉他们实情吧?”
“大哥放心,咱们向来只收银子做事,不问缘故。”
“好,稍事到前面染坊领兵器,届时竹哨为号。”
远郊密林,银光甲的兵士趟着密匝匝的野草走出来,漫山遍野如蚁群出穴,—个打头的说:“兄弟们,我们在这个林子吃喝拉撒—个月,连只鸟都不敢惊动,总算熬出了天日!”